第116章 風暴之心(四)(第2/3頁)

不過也正是同樣的原因,教皇下了令,有誰敢提出反對意見呢?

在聖殿騎士團招搖地踏進都德萊的大門後,聖西斯廷一世的名望就已經如同數百年前掌控著整個敘拉古的教廷君主一樣,成為了真正能夠動搖大陸力量的存在。

他的權力來自他自己,而不是聖主,於是他說出口的話也有著無與倫比的威力。

接到教皇手書的半個月後,尤裏烏斯帶著一批教廷人員奔赴加萊。

按照慣例,宮廷畫師會全程跟隨,並畫下皇帝加冕的畫像,懸掛在王室畫室中,新皇帝為自己選擇了一頂古老的冠冕作為加冕王冠,這頂王冠被重新擦洗、翻新,替換掉部分過於朽舊的珍珠和天鵝絨襯墊,被送到尤裏烏斯那裏,由教皇的使者攜帶著它為皇帝授冠。

尤裏烏斯坐在凸肚窗邊的帷幔後看書,身邊不遠處的高腳凳上就擺放著那頂熠熠生輝的王冠,黃金的底座和大量鉆石組成的冠冕在燈火下像是一把燃燒的璀璨火炬,沒有人能抵抗住這種純粹的財富和權力拼湊起來的象征物,而尤裏烏斯卻對此有點心不在焉。

他的視線從王冠上掠過,沒有停留,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教皇國秘書長和波提亞大家長需要思考的東西很多很復雜,他的每一天都被大量事務侵占,屬於自己的時間少得可憐,當然,尤裏烏斯不是會抱怨的人,他這種掌控欲強烈的隱形控制狂不怕事情多,就怕沒事情,不過偶爾,他也會安靜地想一想其他事,例如拉斐爾,例如他們兩個扭曲隱秘的關系。

他的玫瑰成了曠野裏遮天蔽日的大樹,他需要高高地仰起頭才能觸碰到柔軟的枝葉,在一片冷綠裏尋找鮮妍的花蕊;他需要看著風霜雨雪吹打著這棵大樹,而無法一伸手就替它遮蔽掉所有風雨;他需要看著其他的藤蔓和鮮花環繞著它,依賴著它,甚至擁有它、分享它——

尤裏烏斯承認,他嫉妒費蘭特嫉妒得快要癲狂,如果可以,他不吝於將所有酷刑都加諸費蘭特身上,以平息自己扭曲的心。

只要一想到在遙遠的亞述,拉斐爾現在或許就躺在費蘭特懷裏,他們或許在擁抱、在親吻,費蘭特的手撫摸著拉斐爾金色的長發,他們互相對視、微笑……尤裏烏斯簡直恨得能將牙咬碎。

世人總說女人愛妒忌,但那是因為這些掌控著話語權的男人愛給自己立心胸寬廣不拘小節的形象,所以他們從來不說,其實男人妒忌起來比女人可怕多了。

加冕儀式開始於清晨的一聲號角。

王宮側門打開,穿著黑衣的侍從官長握著號角,朝向北方——那是加萊第一代君主的發家地,沉悶而頗具穿透力的號角聲吹散了晨間的薄霧,三聲長號後,王宮大門打開,騎著馬的儀仗隊騎士們分成兩列魚貫而出,他們戴著加萊傳統的高幫大檐帽,帽子後綴著長長的黑色羽毛,緊隨騎兵隊的則是步行儀仗隊,他們昂首挺胸,手裏端著燧發槍,作為皇帝的親衛,以行進式的驕傲步伐用力踩踏著地面。

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就是皇帝的車駕,這輛在王室繼承了數百年的黃金馬車長達五米,拱形的車廂由重達上百公斤的黃金和寶石組成,猩紅的天鵝絨帷幔奢華地垂墜,端坐在其中的皇帝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間或舉手向兩旁的民眾揮一揮。

作為教廷的使者,萊斯赫特和他的騎士團們也成為了這場政治作秀的一部分,騎士長本人對此並不感興趣,也不願意成為新皇帝鞏固自己統治的踏腳石,但是秘書長先生冷酷地駁回了他的反對,聖殿騎士團在皇帝加冕禮上的出席並不僅僅對皇帝本人有好處,這還是宣揚教廷和教皇本人權威的大好時機。

萊斯赫特不帶什麽情緒地跟在皇帝的儀仗隊後,禮貌地向那些對他俯首的信徒們回禮。

加冕教堂裏那些鎏金的木頭、大理石、鏡子、綢緞和絲絨……一切都被擦拭得閃閃發亮,過往的人甚至能從被捋到同一個方向的天鵝絨帷幔絨毛上聞到熏得恰到好處的香味。

尤裏烏斯坐在觀禮台的第一排,這是最好的位置,因為他還肩負著給皇帝授冠的任務,加萊從未宣布脫離教廷的統治,但事實就是,加萊已經有八位皇帝的加冕沒有通過教皇了,這種加冕權的旁落無疑是教廷衰落的鐵證,而今天,聖西斯廷一世正在奪回這一切。

加冕流程漫長而枯燥,大法官宣布皇帝的名字和尊號、皇帝宣誓……一道道流程往下走,所有人都帶著激動和興奮的神情觀看著,只有尤裏烏斯覺得無趣,他鎮定地等待著,在恰當的時候上前,捧起那個王冠——這東西看著非常美麗,也有著很符合它身價的沉重——將襯著羊皮襯墊的王冠輕輕放在弗朗索瓦頭上,然後轉身面向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