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親眼看到你
我從前風聞有你,現在親眼看到你。
---《聖經》
安安離開短短兩年,商瑉弦卻仿佛孤獨了一個世紀。他對這個世界無比厭倦,所到之處全是連綿不斷的雨,不停將他淋濕。
他這台機器,濕了這麽久還沒報廢,大概是因為安安讓他長出了血肉。
他在安安離開後,發現自己時常產生惆悵的悲傷。對外界的每一次應對都讓他感到疲憊,整個人似乎都在靠一種多年來形成的慣性活著。
時間過去兩年,商瑉弦也漸漸放下那一絲僥幸。
可是安安留下的痕跡,始終彌留不散,把他人生中的每分每秒,都變成了侘寂淒愴的黃昏。
商瑉弦有時候會被突如其來的絕望擊潰,整夜失眠,獨自面對漫長的漆黑和可以預見的未來。
他深知自己會老,會死,卻在余生都會淋一場名為“失去”的大雨。
永無晴日。
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商辰徹底退居二線,由商瑉弦全權接班。
他在二十八歲的年紀,就接過這個商業帝國的權杖,成了商氏集團的掌舵人。算是南洲這幫二代中,接班最早也最順利的人。
趙言卿在孟書燈離開後,整個人幾乎脫胎換骨,結束了所有亂七八糟的關系,也開始欣欣向榮起來了。像一個學渣突然變得刻苦,乘勝追擊,連商瑉弦都對他刮目相看了。
這樣看起來,好像孟書燈的離開反而治愈了他一樣。
商瑉弦都為他的改變感到詫異,有次兩人工作完私下相聚的時候,他問過趙言卿。
趙言卿看著窗外的燈,張了張嘴,說:“原來有人那樣愛過我。”
這句話,讓商瑉弦也一同沉默了。
那天趙言卿喝得酩酊大醉,痛哭不止,哭著喊著要燈。酒店經理得罪不起這位爺,把整個大廳所有的燈都開了。
可那麽多燈,似乎還是照不亮趙言卿的黑夜。
轉眼,又入秋了。
這天,商瑉弦和趙言卿一同出席一個聚會。
聚會舉辦人是司瀾滄,和趙言卿他們這種玩票性質的投資不同,司瀾滄的主業就是娛樂業。他手下有國內規模最大的娛樂公司,旗下藝人不說占了娛樂圈的半壁江山,但也差不了多少。
司瀾滄這天邀請的人很多,地點選了個很大的會場。到場賓客中,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但是基本都跟娛樂圈沾點邊。導演、制片、編劇、投資人,從家喻戶曉的明星,到剛冒頭的新人。
總結下來,就是有文有武,有雅有俗。
現場也很熱鬧,這邊喝酒聊天的,那邊彈琴合唱的,還有獻藝表演的,隔壁廳還開了棋牌室供人消遣。
主打一個雅俗共賞,歡聚一堂。
司瀾滄也戴眼鏡,但是跟斯文一點都不沾邊,眼神極具壓迫感。他看到商瑉弦和趙言卿,就走過來跟他們打招呼,三人找了位置坐下來閑談。
這邊說著話,司瀾滄還不忘招呼其他人,轉頭對著一旁也閑坐著的幾人,笑道:“幹坐著沒意思,隔壁開了棋牌室,可以過去玩玩。”
有幾個出了名愛打麻將的,一聽說都坐不住了,起身就準備往隔壁去,其中一人隨口說道:“莊清河也在那邊玩兒呢,你們可別跟他坐一桌。”
商瑉弦聽到這個名字,掀起眼皮,說:“莊清河?”
時隔兩年,他之所以還對這個名字有反應,是因為與安安相關。
他記得當年安安那事之後,沒幾天莊清河就出國了,眾人期待的莊家撕.逼事件根本沒有上演。
“對。”司瀾滄轉過頭,看向他,說:“他今兒也來了,一進來就紮隔壁打麻將去了。”
商瑉弦沒再說什麽。
司瀾滄卻繼續就著這個話頭聊了起來,笑道:“說起來真有意思,剛才第一眼見他,還以為他是娛樂圈的哪個新人,我還說想簽他來著,一聊才知道他是莊清河。”
說完,司瀾滄起身邀請道:“走吧,咱們也過去打兩把。”
進到隔壁廳,司瀾滄指了指,說:“喏,那個就是莊清河,在那打麻將呢。他牌技是真好,那桌人輸得都快傻了。”
他們說話的地方在大廳正中,距離司瀾滄指的那張麻將桌有點距離,得有二十來米。
會場裝飾得很有復古格調,棋牌室和他們這邊隔著一個小小的門廊,墻壁卻是鏤空的。
門廊兩邊各放著一人高的花瓶,裏面插著西洋玫瑰和孔雀尾。
隔著綽綽的人影和花影,商瑉弦看到了坐在麻將桌前的莊清河。
莊清河卷著袖子,肩上披了一件絲綢印花外套,麻將桌頂上開著強光,照得他腕上的鉆表光芒四射。他嘴裏叼著煙,看著像上世紀洋畫上畫的奢靡美人。
烏黑的頭發往後梳了起來,落下一縷搭在光潔的額頭上,一雙桃花眼美得無與倫比,左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