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的冬天來了

安安的狀態壞得很快。

他經常半夜尖叫,大哭著摔東西,瘋得不成樣子。商瑉弦和他睡在一起,幾乎每個晚上都會被他突如其來的崩潰驚醒,然後就是沒完沒了的折騰。

商瑉弦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決定帶安安去看醫生。

但是他有些猶豫是否該明確告訴安安看醫生這件事,因為他不知道這是否會引起他的抗拒和情緒反彈。

這天,商瑉弦給他穿好衣服,只是說:“我帶你去見個人好嗎?”

安安沒有反應,目光像個死人,看了他一會兒,好像在判斷自己有沒有拒絕的權利。

最後他點了點頭,似乎對商瑉弦的任何安排都沒有意見。

商瑉弦仍然沒有放心,安安總是一副麻木的狀態,仿佛什麽都接得住,又仿佛一根稻草就能把他壓垮。

然而臨到出門了,安安又躲在房間不肯出來了,不管商瑉弦怎麽說,他都只是搖頭,看起來十分抗拒。

商瑉弦拿出此生都沒有過的耐心,說:“安安,我們只是去跟醫生聊聊,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安安依舊抵觸。

商瑉弦認為他是太過於緊張了,想讓他喝點酒放松一下。於是開了一瓶紅酒,沒有怎麽醒,直接倒了兩杯,和安安在小會客廳的窗邊桌前坐下。

窗外的光照在安安的臉頰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薄而透。特別是耳朵,在日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泛著一點粉粉的顏色。

太陽照著他,陽光能穿透他。

安安整個人都像掉色了一樣,似乎連血都比正常人要淡一些。

商瑉弦靜靜地看著他,想他會慢慢好起來的,還有很多事,自己會慢慢彌補他。

商瑉弦勸了他一會兒,終於讓他同意去見醫生。

然而到了要出門的時候,安安又要上洗手間,於是商瑉弦先到一樓客廳等他。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插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淩亂飛舞,時鐘的聲音,滴答、滴答。

商瑉弦坐著,等著。

時間流逝得沒有參照,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突然感覺心慌。然後他才意識到,等待的時間已經長到不對勁兒,心猛地提起,他起身上樓,推開小會客廳的門。

桌上的醒酒器被打碎了,透明的碎片落了一地,酒液像血一樣暈染在桌布上,還在往下滴著。

窗戶大開,安安不見了。

保鏢都是守著出口,沒人想到安安會從二樓跳窗離開。

商瑉弦也沒想到,安安想要離開的決心這麽大。

商瑉弦又給莊清河打電話:“安安又跑了。”

“……”莊清河不知道該說啥好了,半晌後問出那句該死的:“所以呢?”

“你幫我把他找出來。”

莊清河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商瑉弦,你去檢查檢查吧,你絕對有病!”

“不是我有病。”商瑉弦語氣有些悲,說:“安安有病,他精神狀態很不好。我本來要帶他去看醫生的,沒想到他會跑。”

莊清河沉默了一會兒,有氣無力道:“是啊,人都這樣了還要跑,不如放他自由。”

“不行。”商瑉弦語氣強硬得不容置疑,說:“你幫我把他找出來。”

“……”莊清河深吸口氣,罵道:“老子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莊清河,把他找出來。”商瑉弦聲音很平靜,吐出的話卻很不講理:“不然我跟你沒完。”

“……”

莊清河氣急敗壞,低聲罵了好幾句操,聽起來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過了半晌,他的情緒終於平復好了,吐了口氣說:“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去哪兒給你找?而且你不是說了嗎?他精神狀態不太好。”

商瑉弦嗯了一聲。

莊清河知道他這是急得喪失思考能力了,於是又提點了一句:“你覺得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他會去什麽地方?”

商瑉弦擡起頭,想起那個天橋。

當即,商瑉弦讓司機開著車,又叫上他雇的那隊保鏢,開著車往天橋去了。

到了地方已經暮色漸濃之時,商瑉弦遠遠看到安安坐在橋上,背影孤寂又可憐。

“安安……”商瑉弦慢慢朝他走過去。

安安坐在橋架上回頭看他,眼睛純澈如初見。這時橋上的路燈亮起,像一場話劇在此驟然上演。

燈光照下來,安安零碎的發絲在燈下發著光,破碎得美輪美奐。

“安安,跟我回去。”商瑉弦站在路燈下,語氣平靜。沒人看到他垂在腿邊的指尖在顫抖。

安安沉默著,看了他良久。

他是真的喜歡商瑉弦,可是這喜歡也害慘了他。

商瑉弦在他的沉默中,一點一點走過去,似乎安安是一只鳥,一不小心就會把他驚飛。

然而還沒等到他走近,安安突然朝他扯出一個解脫的微笑,接著把身子一歪,像個沒有生命的石像一樣,直直從橋上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