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論如何,對於秦楨而言,蘇霄只是個小人,他的後路已然被擺在眼前,與她往後的生活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而沈聿白……
是眼前人,也是救下她一命的人。
彌漫在沈聿白身側的危險多是他們成婚後的三載,三載間秦楨甚少能夠接觸到他的生活,偶爾聽聞他受傷想要去看看究竟時,他也多是負傷居於大理寺中,傷勢恢復後方才回國公府。
彼時的秦楨,也尋不到借口前去書房看他。
而今日無功而返的沈希橋回到鶴園,也與她提及了胡大夫尋不到沈聿白身影的事情。
“視線恢復的那一瞬間起,我就不信你身上的傷對你而言只是小傷,只是你不願意多說我也如你的願不去多問,可你的傷是因我而起,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淡然處之。”
“或許在你眼中我不過是三歲小孩,亦或是可以忽悠過去的人,但……”
“我沒有當你是三歲小孩,也沒有想著忽悠你。”沈聿白覆在茶盞上的指節不斷收緊,深邃不可測的眼眸中閃過難以見到的慌亂。
略顯緊繃的嗓音縈繞於廊亭中,秦楨瞧見他神色間的慌亂,靜默須臾,‘嗯’了聲,“你只是不曾和我說過實話而已。”
聞言,沈聿白垂在桌上的指尖動了動,凝望著眸色淡然的眼前人,有那麽一瞬間,好似回到了剛剛重遇的時候,那時的秦楨也是如此沉靜地看著他,不論他做什麽。
沈聿白心中掠過一絲捕捉不住的失去之意,垂著眼眸沉默半響,沉聲道:“是不想你擔心。”
他知道,秦楨是一個比任何人都心善且容易心軟之人。
而他手中的傷也是因她而起,但凡他表現出傷口引起的難捱,秦楨都會毫不遲疑地飛奔而來,循環往復之下,只需稍稍利用她的心軟和善心便可以將她拉回身邊。
沈聿白不想這樣,不想利用她的心軟無病呻吟。
“我很自私,自私地希望你這份擔心是源於喜歡,而不是覺得我為你受了傷後你必須要補償我彌補我,對於我曾給予過你的傷害相比,這不過是微不可見的傷口。”
秦楨靜靜地聽著,神色與適才無異,心中卻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浪花,接連不斷地席卷跳躍的心房,驀然響起的清脆鈴鐺聲喚醒了她的思緒。
她側眸睨著系掛在樹梢上的鈴鐺,它下邊系著綢緞編織而成的福字,與它相似的鈴鐺,宣暉園也有一個。
這個福字的編法,是秦楨來國公府的第二年除夕前從田嬤嬤那兒學來的,她將其中一個給了府中待自己如親兄妹的沈聿白,那時她還不懂喜歡是什麽,只知道他對自己很好。
好到她偶爾無端地會想,沈聿白要是她的親哥哥就好了。
後來,這個想法就沒有了。
秦楨開始慶幸沈聿白不是她的親哥哥,她對他動了心。
福字贈予沈聿白時,他親手掛在了宣暉園的門匾前,對她說要讓所有經過宣暉園的人都看到她的手藝,這一掛就是掛了四五年。
後來她入了宣暉園,福字也不知所蹤。
沈聿白也看到了搖曳鈴鐺下的福字,眼前閃過小丫頭一眨一眨的眼眸,又想要給他又怕他不收下的模樣,嘴角揚起,“你送我的福字,在書房。”
“嗯?”秦楨眼皮子輕跳,藏在心中多時的疑惑倏而被人解惑,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沈聿白余光瞥見她怔愣的表情,側眸凝視半響,挑眉問:“若是不信,去書房看看?”
秦楨沒有拒絕。
宣暉園書房深處的燈火要比國公府任何地方來得明亮,短短的十幾步路的徑路上就掛著三盞燈籠,悠長階梯邊緣也垂掛著十多盞燭火,要比三載前來得耀眼。
秦楨也有多年沒有踏進過沈聿白的書房,上一次還是與他言說子嗣的時候,她也不知哪裏湧起的鼓氣闖入書院中,靜靜坐在那兒與他協商著子嗣一事,不過要是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那麽去做。
思及此,她偏頭睨了眼入了書院後就微皺眉心的沈聿白,顯然,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沈聿白上前推開書房門扉,本該燈火通明的書房內僅存有一盞燭火,獨自照射著偌大的書屋。
還未踏入,秦楨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蕭瑟。
沈聿白去取福字時,她就坐在寬木桌案前,眸光寸寸掠過四下。
書房被收拾的尤為整潔,桌案上也只擺有筆墨,多年前擺在書案上的卷宗和冊子不知所蹤,隔間還擺著生活起居用具,可看上去像是許久都沒有人動過,顯得異常的孤寂。
秦楨指腹掠過桌案,點點綿密灰塵漫上指腹,她擡手微微摩挲著指腹中的灰燼,問道:“你如今,不住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