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長街喧鬧吵雜,繁雜人影交織錯落。
靜坐輿內的秦楨宛若沒事人般掀起簾子,漫不在意地數著攜伴走過車馬的身影。
愈往裏行喧囂聲愈熱烈,時不時響起的吆喝聲響破天際,慢慢騰騰行走的車馬不知何時停了下來,許久都沒有動靜,等待良久,秦楨微微探出頭望著前方擁擠不堪的人群,相伴著擠入某間糕點鋪。
瞥見兩個大概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言笑晏晏的經過,手中提著糕點一晃一晃的。
與她們面對面而來的一個姑娘叫住了她們,問:“前頭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這麽多人。”
其中一姑娘停下腳步,回眸看了眼,“是糕點鋪的掌櫃的和她的夫君和離了,特地降低價格慶祝和離呢,還是第一次見和離的熱熱鬧鬧的,路過的人都忍不住進去看幾眼。”
聞言,秦楨漫無神光的眼眸擡起,落向了人煙眾多之地。
一身著緋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鋪子台階上,搖晃吆喝著路過的行人,若不是適才聽說是慶祝和離,還會以為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想到這兒秦楨愣了下。
或許對那女子而言,和離就是大喜之事。
強壓心底許久的念頭陡然闖入心中,秦楨指尖無意識地絞著手帕,神思清明。
駛出擁擠長街不久就已然抵達國公府,獨自歸來的她下了馬車,望著莊嚴肅穆的高門,門前刻著祥雲瑞獸,在這須臾片刻的時間裏,這扇大門熟悉而又陌生。
這是她生活近十年的地方。
九年前年歲尚小的秦楨被牽入這扇門,喬氏告訴她往後這兒就是她的家,沈聿白告訴她日後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他。
而九年後,她想離開這裏了。
門口的持刀侍衛不明所以地看著久久未入府的少夫人,對視須臾要上前詢問時就見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眼眸掀起的瞬間眸中閃過一道決然。
秦楨回了宣暉園。
她走得著急,沒有帶上聞夕,也不想叫來其他丫鬟,就獨自往西側廳去。
玉雕屋內擺滿了過去幾年間淘回來的玉石,秦楨眸光掠過博古架上的玉石,抿唇走向書桌前取來筆墨紙硯,自顧自地研磨提筆。
略微泛黃的紙張被漆黑墨水點綴,一氣呵成。
和離書。
字跡嬌小而又圓潤。
與平日所寫的端正小字判若兩人。
寫下和離書沒多久,秦楨又取來另一張紙張,只是在落筆時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該如何開頭,筆觸與紙張相撞的刹那間,後面的話好似也就沒有那麽難以言喻。
將兩份信件收好,彎下身尋出裝著瓏吟的匣子抱著走出去,除此之外,這間屋子中的玉石她都沒有拿。
秦楨穿過悠深長廊回到臥閣中,取來包袱收拾好一切。
趁著聞夕還未回來,將收拾好的包袱藏入櫃中,她本想就這麽離開,可是想了很久很久,還是決定再去見喬氏一面。
秦楨踏出宣暉園之時恰好撞上眼淚汪汪的聞夕。
聞夕看到她時眼淚唰地一下墜落下來,卯足了勁兒小跑朝她而來,“少夫人,您嚇死奴婢了!”
“我好好的呢。”秦楨微微一笑,整了下她被汗水打濕的青絲,又取來帕子一點一點地擦去她額間的汗珠,“我要去趟東苑。”
“奴婢陪您去,這回我一定黏著您緊緊的,哪兒都不去了。”聞夕哽咽著說道,天知道她尋不見自家主子時慌亂的神思,恨不得掘地三尺將人找出。
秦楨笑了下,“好。”
頓了頓,她又問:“希橋也回來了嗎?”
“姑娘也跟著回來了。”聞夕說到這個又想起在別院的事情,心中也覺得委屈,言語間都帶著憤憤之意,“姑娘好生生氣,回來後直奔東苑找夫人去了。”
秦楨怔忪須臾,拍了拍她的手。
主仆二人相伴著往東苑走去,還未踏入東苑就聽聞沈希橋直沖沖的語氣。
“哥哥如此做,就是把秦楨給往火坑中推,我是他妹妹我都為秦楨感到委屈!”
“他和公主相識多年,難道和秦楨就不是相識多年嗎?他就是欺負秦楨脾氣好,我要是秦楨我早就上去扇他幾巴掌,還由著他如此糟蹋自己的心意。”
“他怎麽不拿出多年前教訓我的勁兒來狠狠地教訓下自己,跟我說不可以欺負秦楨,現在自己倒是欺負得順手!”
秦楨腳步微滯,隔著枝葉望著雙手叉腰來回踱步的沈希橋,心中泛起些許綿密的柔意,邁開步伐走過去。
沈希橋眸光掠見熟悉身影,即將溢出口的話霎時間收回。
垂眸沉默不語的喬氏不再聽到罵聲時微掀眼眸,瞧見神色自若的秦楨走來心中嘆了口氣,面上卻不顯,對沈希橋道:“我和楨楨有些話說,你先回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