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臨柩山狩獵場(第2/4頁)

他最後一次和祝引川吵架是在五六年前,他還在讀書的時候,祝引川發現他在偷偷打工。

以往他都瞞得極好,祝引川在學校當助教,忙得腳不沾地,連回來的時間都沒有,根本發現不了他偷偷曠一兩節自習打工的事。

可偏偏那晚,祝引川來學校看他了。

無論祝引川在外溫和或冷淡,對他的態度一直變過,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第一次對他這樣發火。

祝引川只說了一句話:“把你那些兼職都辭了。”

從小到大,祝引川從來沒對他吐露過一句家庭的負擔,仿佛所有的事、所有的困難全都是他一人的事情,祝引川的身體高大到足夠為他扛下一切東西,卻從來沒問過一句他想不想要。

祝引川沒讓他解釋,更沒問他為什麽去打工。

只那一句話,讓祝棄霜莫名升起叛逆的心火,掙開他的手,說他不想用祝引川的錢讀書。

祝引川冷下臉,用皮帶打了他。

其實他用的力氣並不大,但祝棄霜的皮膚敏感,劃過小腿,迅速地紅了一片,映出紅紫交雜的傷痕,看上去可怕得很。

所以只那一下祝引川便松了手,像小時候那樣抱住了他。

祝棄霜動彈不了,胡亂掙紮抓了祝引川兩下,紋絲不動。

他閉上眼,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不甘。

祝引川永遠不告訴他任何事情,永遠將他排除在外。

祝棄霜用力抓著他的手臂,狠狠地咬在祝引川肩膀上,祝引川卻感受不到痛似的,將他緊緊抱著,祝棄霜咬了半晌,又像只小獸般松了爪子,將額頭貼在哥哥臉上哭了。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祝引川的衣領裏,又像是磨鈍的小刀子,一下下地割他的肉。

祝引川第一次見他掉眼淚。

哥哥摸了摸他的頭,不再兇他了。

祝引川依舊早出晚歸,見不到人影,他們倆卻不再說話。

祝棄霜在一個晚上,將腿上的結的痂全摳掉,又摳出了個更長的疤,他能感覺到疼,但他並不怕疼。

血凝不起來,順著小腿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兩個人的死寂裏,還是祝引川先開了口。

祝棄霜屈起膝蓋,看著祝引川眉坐在床邊給他塗藥,整個房間裏都像蒙了層輕薄白紗似的,月光籠罩在祝引川鋒芒畢露的眉眼上,也顯得柔和極了。

祝引川的聲音有些啞,卻很溫柔:“對不起。”

祝棄霜看了許久,直到藥膏在疤上凝成一道又幹又緊的線,也沒有移開視線。

……

頭下是冷硬的地板,祝棄霜迷茫地摸了摸身下,發現自己躺在地上睡著了,也許是地板又冰又冷,他罕見地做了一個夢,想起了一些很遠的回憶。

他盤腿坐起來,眼睛上比起出院前纏了一大圈繃帶,倒不是病情惡化了。

感受之眼必須要閉眼才有用,但他不是天生的盲人,總是會不自覺地睜眼。

為了避免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他幹脆拜托護士把眼睛纏上了繃帶,一勞永逸。

不妙的預感縈繞在他的心頭,祝棄霜第二天就申請了出院。

回到了光嶺華園,也就是他和祝引川常住的房子,家裏果然空無一人。

他扶著墻壁,慢慢走到客廳。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這是他住了多年的地方,在家裏行走還是很方便的。

祝棄霜走到客廳,摸索到電話的位置,用手指一個一個按過去。現代家庭裏,安裝有線電話的已經很少了,他們家就是個另類,這個時候倒是方便了他。

實體電話的按鍵總比觸屏好識別,祝棄霜按下了熟悉的號碼,對面響起一聲又一聲的提示音,最後自動掛斷。

A1見怪不怪:“你又要打電話。”

回來不到一天,祝棄霜差不多已經打了十幾個電話,從一開始磕磕絆絆地摸索著每一個按鍵到現在已經可以嫻熟不斷地輸入號碼,結果依舊是無人接聽。

祝棄霜又重新輸了一遍電話號碼,那邊還是沒有人接。

“我有些……”

祝棄霜這時才回答它:“焦慮。”

他給自己的這種情緒下了定義。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徘徊,始終讓他無法冷靜下來去思考別的事情,這也許是某種預感。

他和祝引川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忙起來經常一兩個月都通不上電話,可他卻格外在意那個被掛斷的電話,在意電話那頭的雷雨聲。

這到底是為什麽?

他在焦慮什麽?

祝棄霜自己也不知道。

“真神奇。”A1的語氣頓了頓:“我從沒見過你有這樣的情緒。”

放在一旁的手機響起了鈴聲,祝棄霜先是愣了一下,迅速抓過手機,對著手機按了幾下。

他對觸摸屏還不夠熟悉,一點不小心掛斷了電話,還沒等他再研究怎麽打回去,電話又重新響了起來。

這次祝棄霜終於幸運地碰到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