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3 “我只有你了。”

很快,江懸醒來的消息傳遍全府,譚翀連忙給林夙寫信告知這個消息,張太醫和大巫也各自趕來,探望自己行醫生涯中最棘手的病人。

“前些天多有冒犯,抱歉。”江懸面對二人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頷首道,“我小的時候淘氣不守規矩,還請二位見諒。”

大巫畢竟是心胸廣闊、見過世面的人,聞言微微一笑,道:“無妨,江公子小時候天真爛漫,很討人喜歡。”

江懸愈發臉熱,只聽張臨淵嘟嘟囔囔,站在大巫身旁小聲念叨:“他叫你老南蠻子,你倒是不記仇。”

江懸看過去,張臨淵立馬清清喉嚨,對江懸一拱手:“公子醒了就好。”

江懸假裝沒聽見他剛才說什麽,面上一派淡然道:“這幾個月有勞張太醫。”

“應該的。另外在下已辭去太醫院官職,公子以後叫在下‘張大夫’就好。”

“好。”

“公子脈象平穩,想來已無大礙。沒別的事,我與大巫便先告退了,公子醒來不久,還需靜養。”

江懸點點頭:“好。”

二人走後,房裏清凈下來,謝燼問:“阿雪,你要不要歇息一會兒?”

江懸搖搖頭,問:“玉嬋呢?”

“玉嬋在廚房幫你煎藥。”

“唔,你喊她過來一下。”江懸道,說完想了想又補充:“譚翀好像找你有事,你順便去看看譚翀罷。”

這樣明顯的暗示,謝燼不會不懂。——江懸有話單獨對玉嬋說,謝燼大約猜得到是什麽。

過了一會兒,玉嬋從外面進來,問:“公子,你找我麽?”

“嗯。”江懸淡淡應了聲,放下手中茶杯。玉嬋走過來,有些好奇:“什麽事?”

“從京城到代州,這幾個月,辛苦你了。”江懸道。

玉嬋愣了一下,道:“公子說哪裏的話,伺候公子是我應該做的。”

“你年紀也不小了,在宮中蹉跎這些年,如今好不容易離開那個地方,也是時候該為自己考慮了。我已無大礙,往後與岐川同上戰場,你跟著我諸多不便。我拜托了岐川,幫你尋一個好人家,你若願意,我幫你備好嫁妝,以江家義女之名將你風風光光嫁過去,你若不願,嫁妝我仍給你,你自己拿著買幾處田宅也好、做點小生意也好,安生過自己的日子,往後不必再跟著我了。”

“公子……”玉嬋愣住,倏地紅了眼眶,“你不要我伺候了麽?”

江懸仍舊面色淡然,端起茶杯,微微垂下眼睫:“蕭承鄴已死,你無需留在我身邊了。”

“公子……?”

“我知道,將軍府中幫蕭承鄴傳信的人是你,監視我一舉一動、將我服用萬木春一事告知蕭承鄴的人也是你,事已至此,我不想再追究過去的事,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不管你是什麽理由,我對你,都無法再像過去那樣毫無芥蒂了。”

江懸說完,玉嬋腦袋裏轟的一聲,撲通跪下,驚慌失色道:“公子……你何時……”

江懸閉了閉眼:“果真是你麽?”

玉嬋愣住,反應過來江懸在詐她,又悔又怕,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公子……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都是皇上逼我的,對不起公子……”她哭得傷心欲絕,比起面對責罰的恐懼,更多是自責和愧疚。江懸靜靜看著她,許久,悄然移開目光,眼底浮現一抹不忍,然而終是沒說什麽。

玉嬋仍在哭泣,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江懸做出的決定有多麽無法改變,七年主仆一場,說不悔恨是假的,可是從一開始、從蕭承鄴將她唯一相依為命的姐姐接入宮中軟禁起來開始,她便別無選擇,只能聽蕭承鄴的話。好在蕭承鄴並不讓她做許多事,讓她時常有自己只是江懸身邊一個普通丫鬟的錯覺。本以為蕭承鄴已死,姐姐隨其他宮女一起被新帝恩準出宮,她便能從此安心留在江懸身邊,當過去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可江懸竟敏銳至此,將她最後的希望也打碎了。

江懸道:“起來吧。不要哭了。”

玉嬋擡起頭,自知今日一別將是永別,淚水濕了滿臉,哽咽道:“公子……以後要多保重。記得按時喝藥,聽張太醫的話,千萬保重……”

江懸垂眸看她,最後一次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你也是,多保重。”

玉嬋是怎樣離開的,謝燼又是何時進來的,江懸都不曾注意。

過去的七年好像一場夢,那座四方金籠中的一切,無論人還是事,都已漸漸離他遠去,徒留給他一副病體,還有一顆落寞的、盛滿了風霜雨雪的心。

謝燼站在他面前,擁抱住他,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江懸閉上眼睛,輕聲問:“我是不是太冷漠苛刻了?”

謝燼搖搖頭:“她對這一天,應當也早有準備。何況現在這樣,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