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 “明明在乎死了。”

江懸那日從秦王府回來染了風寒,蕭長勖自然是要來探望的,不過這次林夙沒有來,不知是不是躲著江懸。

臨近年關,各地進貢了不少好東西,蕭長勖來時帶了禮物,有補品,還有些稀罕食材,給江懸補身體。

江懸請蕭長勖坐下,微笑道:“王爺現在還能隨意走動,再過些時日,怕是沒有這樣的自由了。”

蕭長勖笑笑:“來看你的話,偷溜也要溜出來。不過那時你大約要與岐川回漠北了,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常常見面。”

“以後……再說以後罷。”

“岐川呢?”

“去鐘老府上了,今日老夫人壽辰。”

“老夫人壽辰?我竟不知道。”

“內眷過壽,許是不好驚動王爺。”

“這次鐘老出了不少力,稍後我挑幾樣禮物遣人送過去。”

江懸給蕭長勖倒了杯茶,不緊不慢道:“鐘老願意出力,是審時度勢之舉,與岐川倒沒什麽關系。若非王爺大業將成、勢不可擋,鐘老不會那麽輕易站隊。”

蕭長勖了然一笑:“你放心,這我知道。所謂與岐川祖孫之情不過是幌子罷了,鐘家人個個人精似的,利益於他們而言,遠比情義重要。”

“是。連我也是十幾歲時才知道岐川是鐘家外孫。岐川父親走得早,母親性情溫和,對他管束不多,他自小像個野孩子似的,全然沒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模樣。這麽多年在漠北,也不見鐘家對他有什麽照拂。”

“聽你這話,好像在為岐川鳴不平。”

“鳴不平倒不至於,只是從小一起長大,偶爾心疼他孤苦。”

“嘖,”蕭長勖咂舌,故意揶揄江懸,“若是被岐川聽見你心疼他,尾巴又要翹上天了。”

江懸笑笑:“他確實好哄,也容易知足,只是偶爾沖動、做事不計後果,實際上並不一定有什麽壞心思。倘若以後他做了什麽錯事,還請王爺念及你我今日這番話,給他一個辯駁的機會。”

蕭長勖收斂起玩笑神色,微微蹙眉:“問雪,你……”

——如此囑托,有同遺言,不怪蕭長勖警惕。

江懸卻神色自若,換了話題問:“林先生今日怎麽沒和王爺一起來?”

“他有別的事。何況我們兩個並不總在一處。”蕭長勖答。

江懸淡笑:“王爺鐵了心幫著他騙我麽?”

蕭長勖神情一滯,端起茶杯放到唇邊,微微垂眸:“這是何意?”

“我知道他不是林夙,只是我不知道,他為何不肯與我相認。”江懸語氣平靜,仿佛這件事已不再讓他難過或憤怒,他只是看著蕭長勖,神情中有些許晦暗不明的東西。“難道說,他徹底放棄江凜的身份,放棄過去的一切、包括我了麽?”

“問雪……”

“如果是這樣,那我也不勉強。但我還是想聽一句真話。”

“抱歉,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所以他是江凜麽?”

“問雪。”蕭長勖放下茶杯,深深看著江懸,“你哥他已經死了。”

對視片刻,江懸輕笑:“死的是江凜的名字,而非他這個人,不是麽?”

二人之間陷入一陣沉默,江懸從蕭長勖眼睛裏看到一種名為同情的東西。

“江凜,還有江凜的名字,都已死在七年前的幽鹿峽底。你的執念只會讓自己痛苦,不能讓他復生。問雪,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不要再執著於過去了。”

——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

江懸低下頭,不由得失笑。

“可是過去有我的父親、有我的兄長,還有看著我長大的四萬玄羽軍,我如何能不執著?換做今日是你,江凜站在你面前,換了模樣,變了聲音,你明知道是他,他卻不肯相認,你能做到不執著麽?”

“我,”蕭長勖噎了一下,答不上來。

“連你都做不到,要我如何做到?你不必勸我了,我自己心中有數。”

蕭長勖嘆了口氣:“氣郁傷身。你要保重身體。”

江懸閉了閉眼,語氣恢復如常:“王爺放心,我會的。”

蕭長勖大約知道再勸下去也沒什麽結果,他看了眼窗外天色,說:“不早了,你風寒未愈,早些歇著吧。我就先告辭了。”

江懸道:“我送王爺。”

蕭長勖沒有拒絕,江懸將他送至門口,他停下腳步,回身道:“就送到這罷,天寒,再讓你受了涼,岐川又要怪我了。”

江懸也不勉強,躬身行禮道:“那我不遠送了,王爺慢走。”

蕭長勖頷首:“留步。”

天色漸晚,謝燼這會兒大約還在鐘府吃宴,江懸回到房裏,先喝了藥,然後吩咐玉嬋準備晚膳。

這段時日只要謝燼在府裏,一定厚著臉皮與江懸一起用膳,早中晚一頓不落。江懸拿他沒辦法,只好由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