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我好痛,岐川。”
江懸身上的鞭傷雖然不重,但流了很多血,加之他今日身體不適,故看起來格外虛弱。
張太醫給江懸處理傷口,上藥時許是太痛,江懸額角抽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
張太醫停下動作,又是那副眉頭緊鎖的樣子:“公子,好些了麽?”
江懸虛弱地搖搖頭。
蕭承鄴站在一旁,見江懸醒來,臉色稍有和緩。
“他怎麽樣?”
張太醫猶豫片刻,道:“回稟皇上,傷口無甚大礙,不過……”說著,悄悄擡眸看了眼蕭承鄴臉色,小心翼翼道:“是藥三分毒,公子體弱,用藥還需慎重。最好還是不要再服用那種藥了。”
這次蕭承鄴沒有生氣,淡淡應了一聲:“嗯。”
話音落下,何瑞去而復返,從門外進來:“皇上。”
蕭承鄴轉頭看去,面露不悅:“又有何事?”
何瑞面色凝重,道:“太後娘娘突發舊疾,一刻鐘前暈倒在宮中。皇後娘娘已經過去了。”
太後?蕭承鄴站起身,眉頭一緊,先看了一眼床上的江懸,又看向何瑞:“有無大礙?”
“太醫正在診治。”
蕭承鄴臉色愈發不好看,想了想說:“知道了,朕現在過去。”說完對一旁伺候的玉嬋道:“你在這,照顧好你家公子。”
玉嬋躬身:“是。”
“何瑞,去長寧宮。”
“是。”
蕭承鄴與何瑞一前一後離開,張太醫默默嘆了口氣,繼續為江懸上藥。
止血散撒在傷口,江懸痛得冷汗直冒,新換的衣裳沒多久又被血水和汗水浸濕。玉嬋跪在床邊,拿帕子為江懸擦汗,哽咽道:“公子若是疼就叫出來,不必忍著。”
江懸搖搖頭,依舊沒有出聲。
好容易上完藥,江懸幾乎又要痛暈過去,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發絲一縷一縷黏在臉上。好在終於是止住血了。張太醫松了口氣,開了副方子吩咐玉嬋煎藥,等藥間隙,玉嬋又拿來一身幹凈衣裳,為江懸換上。
江懸輕聲道:“你們下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蕭承鄴給他用的藥藥性極猛,一時無法散盡,江懸極力忍耐,仍舊感到痛苦難捱。待玉嬋和張太醫退下,他緩緩蜷起身子,將被角夾進兩股之間。
還是很難受。
剛才上藥時忍著沒有出聲,眼下他終於忍不住低聲輕喘,面頰浮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江懸沒有注意到窗戶推開“吱”的輕響,也沒有注意到隨之而來一陣微涼的空氣。
一股熱流在他血液中奔走,他不惜用力按壓剛上過藥的傷口,試圖讓自己清醒。
“啊……”
一聲不受控制的痛苦喘息從江懸口中泄露,夾雜著某些無法言說的東西。他額角冒出冷汗,倏地松手跌回床榻。
——“阿雪?”
聽到謝燼的聲音,江懸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想過謝燼也許會在離開前再來見自己一面,但這個想法很快被那些淩亂肮臟的念頭淹沒。
不來也好,江懸並不希望謝燼看到自己此時此刻不堪的模樣。
但天不遂人意,謝燼還是來了。
江懸緩緩轉頭,視線中出現熟悉的身影。
謝燼每次來見他都將自己打扮得幹凈利落,今日是一身繡了西域紋樣的束腰長袍,腰上和發間有黑色鴉羽裝飾,抹額換了條寬一點的,顯得更英氣。
他停在幾步遠外,目光很深:“你……”
江懸心口一窒,下意識攏緊自己的衣衫。
然而謝燼進來時便已看到江懸身上的痕跡和臉上不自然的潮紅,誰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察覺到謝燼目光停在自己胸口那道鞭痕,江懸撐著床坐起來,擡起手,聲音發顫:“你出去。”
謝燼擡頭,眸光微沉,走上前一步。
“出去!”江懸突然怒喝,抄起床頭花瓶朝謝燼砸去,“不要看我!滾!”
然而江懸手臂綿軟無力,花瓶沒有碰到謝燼,只砸到地上,嘩啦碎了滿地。江懸自己也因為揮臂的動作,身子一晃從床上摔下來,嗵的一聲,跌倒在一地碎瓷片中。
謝燼面色一凜:“阿雪!”
鋒利的碎片刺入江懸掌心,鮮血緩緩淌出,江懸擡起頭,雙目通紅。
謝燼三步並兩步到他面前,蹲下來將他從地上扶起,抱入懷中:“讓我看看,傷到哪裏?”
剛才還疾言厲色的江懸此刻忽然安靜了下來,怔怔看著謝燼,淚水一點一點蓄滿眼眶:
“為什麽……”
謝燼為他取出皮肉中的碎瓷片,聞聲擡頭,滯了一滯:“什麽?”
江懸哽咽著,一顆碩大的淚水毫無征兆從眼眶中滾落:“為什麽,一定要看到我這樣?”
哪怕是當初幾度被蕭承鄴折磨到想要輕生,江懸都沒有過這麽難過。
他寧願謝燼看到他受傷瀕死甚至屍體腐臭的模樣,也不願他看到他這個樣子。屈辱、肮臟、被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操控,變得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