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帕累托最優狀態

“討論剩余如何在社會各階層中流動時,我們不妨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麽不同的人錢袋子會有差異?”

姜星火的眼眸中,閃爍出了一絲寒意。

社會階層與國民財富在不同歷史時期(農業時代與工業時代)的不同構成,不僅反映了制造力的巨大變化,這恰恰也是農業國與工業國之間最為顯著、容易理解的特征。

所以,分析農業國的制造力時,用嚴謹的邏輯拆解出“循環-剩余”的論證過程,看起來跟直接套用《鬼谷子》的“春種夏長秋收冬藏”沒區別。

可其中的差異,卻無疑就是樸素經驗主義與科學推導論證之間的巨大鴻溝。

而華夏此時最不缺的就是一句話概括的“樸素經驗主義”,最欠缺的就是大膽假設,逐步論證的科學推導。

“為什麽不同的人錢袋子會有差異?”

朱高煦思忖了片刻,倒也沒覺得自己厲害,就是因為自己厲害,而是覺得若是他爹不是燕王,恐怕生下來也就是山中獵戶、江湖豪客的出路。

畢竟窮文富武,習武這東西,少年時沒有得到不計代價的培養,後面幾乎不可能成才了,而這種不計代價的培養,無疑是父母給予的。

所以朱高煦捋了捋大胡子,答道:“是因為生下來爹媽就沒錢、沒能力、沒教育?”

而一貫主張自我奮鬥的鄭和,雖然經歷了之前姜星火的再教育,但此時還是倔強地認為:“窮人會窮,大概是不夠努力吧,若是個健健康康的漢子,真的肯玩命幹不偷懶,無論是上戰場當兵,還是種地、放羊,總該是搏一個,亦或是攢一個富貴出來的。”

說罷,鄭和還特意給姜星火舉了一個例子。

“我幼時還是個娃娃的時候,便親眼見過村裏一個漢子,每日起的都比別人早,照料起田地來也分外用心,趕上了連續幾年豐收,靠著賣的谷物換來的錢,又東拼西湊了一些,多買了幾畝地……靠著勤奮肯幹,又過了沒兩年,便成了小地主了。”

而卓敬則給出了另一個答案,他那蒼老的面容上,寫滿了人生閱歷。

“窮人會窮,是因為認識不了財,也守不住財。”

聽了卓老頭這話,朱高煦沒擡杠,而是頷首道:“窮人想富貴,需得付諸於汗水與毅力,但富貴了以後呢?富貴使人墮落,讓人失去了進取心,忘記了當初怎麽努力的……而驟然富貴後,又往往伴隨著惦念錢財不壞好心的人紛紛靠攏過來奉承,只要中一個套,便千金散盡了。”

耐心地聽完了三人對於“為什麽不同的人錢袋子會有差異?”這個問題的不同角度解答,姜星火方才開口。

“你們說的都對,爹媽的給予,自己的努力,對富貴的認知。”

“但也都不對。”

“為何?”三人紛紛詫異。

“因為你們還是認識不到這個問題的深層原因,答案依舊浮於表面。”

“那是因為國民財富流量在‘循環-剩余’的過程中不是均衡流動的。”

此言一出,卓敬頓時就撚斷了一根胡須。

“啪”地一聲輕響,在這靜謐的午後裏顯得尤為突兀。

卓敬擡頭,目光嚴肅地盯著姜星火:“你是說,其實在大明每一年的農業生產過程,這一切,都有剛才說的‘循環-剩余’這個看不見的過程,而剩余不是均衡的?”

“是。”姜星火點點頭。

“那為什麽會失衡?”卓敬連聲問道。

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不能歸咎於更高的階層擁有廟堂權力、軍事暴力,而是一種世界運行的規律。

卓敬隱約覺得,他抓住了這個世界運行的某種規律,而這個規律,注定是從未有人發現過的。

“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需要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大明所生產的總財富是存量,還是流量?”姜星火同樣認真看向卓老頭。

無論是存量還是流量,都是字面意思,卓敬幾乎一刹那就明白了。

卓敬答道:“在整體來看的時候,自然是存量,但如果放到某一年來看,就是流量。”

“為啥?”朱高煦有些摸不著頭腦。

鄭和給他解釋道:“大明田地有總數,生產的農產品也有總數,所以總財富是存量,但每一年都在變化,而且農產品剩余也在流動,所以是流量。”

“喔喔。”朱高煦也轉過彎來。

“你們離最終的答案,其實已經很接近了。”

姜星火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剩余如何在社會各階層中流動?

為什麽最底層的階層注定獲得最少的分配?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呼之欲出。

“農業國社會,從剩余分配角度看,有三個主要的社會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