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全都要!

“第一個我們要講的,是中央與地方的稅收博弈。”

“而想要講清楚央稅與地稅二級稅收體系的構建,就必須講清楚一點。”

“什麽是央稅?”

“什麽是地稅?”

“央稅和地稅為什麽要分開?其必要性何在?”

“以史為鏡,可知興替!”姜星火從容說道:“如果直接灌輸概念,想必你們既聽不懂,也不願意聽,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只要解答了這個問題,你們就清楚中央與地方稅收博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而央稅、地稅分離的必要性又在哪。”

“姜先生請講。”

夏原吉和朱高煦同時說道。

“但凡讀過些史書的人,都知道五代十國是‘兵強馬壯者王之’,那你們便應該知道,正是因為晚唐諸藩鎮有了稅收自主權,錢袋子在手,所以配合刀把子才能做到這一點。”

聞言,兩人微微點頭。

武夫當國的時代,乃是歷代以來地方割據最為瘋狂的時代。

皇帝年年換,點檢當天子。

姜星火復又問道:“請問,誰有知道,藩鎮地方的稅收自主權,是因為什麽與唐廷中央的稅收徹底獨立的呢?”

這個問題,不由地讓兩人短暫地陷入了思索。

朱高煦是裝的,他的大腦裏空空如也。

夏原吉是真的在思考,回憶思考那段稅制更化的歷史。

……

密室中。

蹇義再一次被皇帝點名。

“這件事,蹇尚書怎麽看?”

還能怎麽看?當然是回憶史書看。

蹇義倒是不會被這點事所難倒,他開口道。

“唐朝稅制更化起於鹽法,乾元元年,鹽鐵鑄錢使第五琦初變鹽法。在全天下的鹽井、鹽池附近都設立鹽院,把之前零散制鹽的遊民都收編進來負責給朝廷制鹽,免除其徭役,但是一旦有盜鬻者,都以重刑處置。”

“等到第五琦當諸州榷鹽鐵使的時候,盡榷天下鹽,時稱‘鬥加時價百錢而出之,為錢一百一十’。”

茹瑺補充道:“這便是走的漢武帝的路子,鹽官營,禁私鹽,以鹽法充實國庫。”

“後來呢?”朱棣不置可否地繼續問道。

“後來民間反彈太大,鹽價飛漲、武裝販鹽屢禁不止,到了劉晏主政的時代,更化榷鹽法,調整了官營與私商、鹽戶的關系。在產鹽鄉設置專門的鹽吏,收亭戶的鹽再賣給商人轉銷,其余州縣不設鹽官.在較遠州縣設置‘常平鹽’。”

“如此一來,官府收到了厚利但是百姓還不覺得鹽價貴,以官商分利代替官方專利,促進了鹽業的發展.大大增加了鹽稅收入……劉晏開始榷鹽時,鹽利年收入40萬緡,更化後達600萬緡。時稱‘天下之賦.鹽利過半’。”

朱棣敲擊著扶手,聲音沉悶地問道。

“那這些,跟藩鎮地方的稅收自主權有什麽關系呢?”

“有關系,而且關系很大。”

蹇義道:“不管是第五琦還是劉晏,他們的鹽法更化,目的都是為了保證唐廷中央的稅源,但是隨著田地兼並的愈演愈烈,均田制的基礎被徹底破壞,民戶大量逃亡,田稅收不上來了,光有鹽法也是無濟於事。”

……

夏原吉開口道:“若是說藩鎮地方的稅收自主權,源頭還是在安史之亂上。”

“安史之亂,天下離散,民戶因戰亂、徭役而造成的逃亡極為嚴重,幾乎半個大唐的疆土,均田制都嚴重敗壞,與此同時,藩鎮開始逐漸做大,這就導致了安史之亂後的唐廷中央,既要負擔整個天下的支出,收入卻遠不如前,於是更化稅制,勢在必行。”

“《舊唐書》載,唐德宗即位,議用宰相,楊炎以文學器用,拜銀青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炎開始了兩稅法更化。”

“此前,唐廷中央采取的稅制是基於均田制而產生的租庸調制。”

“租,也就是地租,每一百畝田每年要納稅兩石,因為這是國家的田地,均田制是授田而不是給田,所以要給國家交田租。”

“庸,就是徭役,每年要給官府服役二十天,閏年就是二十二天,這部分徭役,可以用繳納高額實物的方式抵掉。”

“調,意思是戶調,要根據鄉土特產來算,一般需要繳納絹二丈、棉三兩。或是布二尺五丈,麻三斤。”

夏原吉嘆了口氣道:“但租庸調規定的這些,其實是按唐朝初期,因隋末戰亂而戶口大減後的情況。唐朝初期到唐朝中期,戶口翻了一倍,本來就是人多地少,物產不足,百姓繳納起來已經非常吃力。以前唐朝初期的民戶甚至有時間去折沖府訓練,但後來,全家辛苦一年,繳納了租庸調後,也就是勉強餓不死的狀態。”

“內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