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別這麽折磨我行嗎”

安奕在前面走得很快。

鞋子踩在雪地裏,咯吱咯吱響。

“安奕……”嚴琛在身後叫他,“等等我,你走慢點。”

安奕充耳不聞,打開隔壁大門用力一甩,嚴琛險些被門夾住。他追著安奕到樓梯口,安奕站在兩級台階之上,冷冷瞪著他:“你別上來。”

嚴琛停下腳步,仰頭看他。

安奕如同一只刺猬豎起防備,“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不會再來煩我?!”

“我,”嚴琛嗓子似被扼住,“我今天來是為了請謝老出山。”

“那你事情辦完了,趕緊走,”安奕指向門外,尖刻道:“外面酒店多得很,我這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嚴琛哽住,漆黑的眼眸隱隱泛起淚光。

兩人一上一下對視僵持,片刻後,嚴琛啞聲緩緩道:“我等天亮雪停了就走。”

安奕折身上了兩層台階,又停下腳步。

他深吸口氣,回眸看向樓梯口的落寞身影,“別上樓。”他尤嫌不夠刺心似的,補充道,“如果被南滄知道,他會不高興。”

果然,這句話一出,嚴琛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

安奕的心跟著一陣酸麻。

他不再看他,轉身跑上樓,快步走進臥室把門關上。

安奕靠在門板上,很深很沉地嘆了口氣。

謝飛年的意思他很清楚,人情社會,想讓自己出手幫嚴琛一下,就當賣個人情。嚴琛創辦了藝術銀行,背後的人脈資源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拉他一把,可是安奕最不想要的就是和這個男人再扯上絲毫關系。

安奕捂住臉,緩緩坐下去,後悔填報了那個資助計劃。

原來這一年嚴琛竟是在做這件事,怪不得秦牧野總說他很忙。

填報資助計劃信息時,該認真查一查的,現在棄賽的話還來得及嗎?爺爺會不會對他失望?該怎麽跟老人家解釋自己和嚴琛那不堪回首的五年?

腳邊毛茸茸的胖橘撒嬌似地來蹭他,安奕放下手,把它抱進懷裏。

球球“喵嗚”一聲,搭在他的肩頭,舔了舔安奕的頭發。

安奕心情平靜了一些,但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

他已經太久沒有失眠過,不禁心浮氣躁,睜眼熬到淩晨兩點,他噌一下坐起來,赤腳下床踮著腳尖往樓梯走去。

站在樓梯拐角就能看見一樓客廳,外面雪光映進來,將靜坐在沙發上的身影拉得很長。

嚴琛嘴裏咬著煙,沒點火,正側頭望著院子裏的積雪出神。

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片刻,他收回目光,打開手機開始沉默地翻閱相冊,裏面一張張照片、一段段錄像,都是安奕這一年來的生活剪影、點點滴滴。

他知道自己的窺探行徑很陰暗很變態,但比起失去安奕,他寧願做一個道德低下、不擇手段的瘋子。

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幽幽熒光照出嚴琛眸底湧動的暗流,他伸手夾住煙,很用力地用掌心搓了搓臉。

指縫間透出一聲壓抑的嘆息。

好難受。

從去年春末安奕離開他那天開始,他就像生了一場大病。起初是怒火與嫉妒煎熬燒灼,待高燒褪去,他就被漫長細密的疼痛所包裹,始終無法痊愈。曾經說過的蠢話、辦過的蠢事,如今回想起來,樁樁件件都是打在胸口的一鞭又一鞭。

他快撐不住了。

嚴琛深深吸口氣,擡頭看向樓梯。

捕捉到樓梯拐角處一掃而過的陰影,他怔了怔,坐在暗色裏久久沒能回神。

直到淩晨天快亮了,嚴琛才縮在沙發裏睡去。

安奕出門去隔壁給老爺子做早飯時,他聽見腳步聲但沒有睜開眼,他感覺到安奕在經過客廳時看了自己一會兒,但最後安奕還是沒來叫他。

嚴琛換了個姿勢,轉向沙發靠背,拉過蓋在身上的大衣蒙住腦袋。

大雪下下停停落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也不見有停的趨勢。

嚴琛睡到臨近中午才起來,渾身酸痛,頭也發暈,肚子裏更是空得難受。

院子裏的水管上了凍,他去一樓廚房簡單洗漱了一下,再去隔壁謝宅找安奕。

剛到門口就聽到笑聲,他隔著柵欄朝院子裏看去,就見謝南滄和安奕正在前院裏堆雪人,球球撒歡似的在雪堆裏亂跑,沾了一身的雪,再抖擻著把雪塊都甩到謝南滄身上。

安奕戴著手套,圍巾在追貓的時候散開了。

謝南滄伸手把他拽到懷裏,安奕乖順地站好,低頭任由謝南滄幫他把圍巾裹好。

兩人相視一笑,畫面溫馨又刺眼。

嚴琛站在門外,遲遲挪不動步子。

他很羨慕院子裏的那個雪人。

“小嚴,在這愣著幹什麽呢。”

謝老爺子拎著瓶醬油回來,招呼嚴琛進家,“這個雪太大了,聽南滄說高速口都封了。”

謝南滄循聲看過來,不動聲色地看著嚴琛:“嚴總來的時間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