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想要沉淪(入v三合一)(第2/6頁)

嚴琛:“……好。”

安奕被帶回瀾山別墅休養,其他事全由嚴琛傾力去辦。

直到五天後,安奕瘸著腿,一身素黑,去送安雅最後一程。

安雅遺容被整理得幹凈漂亮,身穿和他約定好出院時要穿的那條裙子,安靜地躺在冰棺裏,被鮮花簇擁著,就像回到了沒生病之前的模樣。

火化前,安奕把那張她帶進移植倉的合照放在了她手中,什麽話也沒再說。

他帶來一個指節長的細小玻璃瓶,盛了安雅的一點骨灰貼身放好。

然後他捧著骨灰盒,將妹妹親手埋葬在父母的墓碑旁。

安奕低頭跪在碑前,背影伶仃。

嚴琛站在遠處樹下抽了根煙,待身上的煙味散掉,他過去把人扶了起來:“走吧,你的膝蓋還沒好。”

安奕跟他上了車,等車子駛出一段路後,他突然說:“前面左轉。”

嚴琛側頭看他一眼。

安奕說:“去風嘉園。”

風嘉園是早些年廈川本地開發商打造的洋房小區,景觀設計用現代的眼光看已經有些落後,繞過中庭的噴泉泳池,有一棟墻漆斑駁的二層小洋樓,便是安奕以前的家。

這棟房子當年被抵給債主還債,後來債主犯事,房子又被法院查封拍賣,也不知道現在歸屬什麽人。

安奕隔著欄杆向院子裏看去。

花園久久未經打理,安雅小時候曾蹣跚學步的草坪早已荒廢。

門廊上外公經常坐著曬太陽的鐵藝長椅也早就銹跡斑斑。

只有那棵母親帶著他一起打理過枝丫的小石榴樹,還半死不活地佇立在冬日的寒風中。

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到原來了。

安奕收回目光,轉身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車上。

嚴琛發動車子,問他:“想不想去兜風?或者出去轉轉,國外怎麽樣?我帶你去個暖和的地方過冬。”

安奕搖搖頭,他哪裏都不想去。

嚴琛又問:“那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你最近都瘦了,要好好補補。”

安奕幹脆閉上眼,一點回應也不再給。

嚴琛暗自吸口氣,握緊方向盤又松開,把車子直接開回瀾山別墅。

下車後,安奕不讓他扶,一瘸一拐地獨自上樓,把自己鎖在房間裏。

嚴琛特意把老宅裏給他媽做養生餐的營養師叫過來,一天三頓換著花樣給安奕做飯,但每次安奕只吃兩口便說飽了,然後繼續回房間待著。

嚴琛耐著性子陪他,想盡辦法哄他出去散心,但安奕反應始終淡淡的。

不是他故意和嚴琛作對,而是他實在提不起興趣。

以前他一個人忙碌奔波,為了還債、為了媽媽看病,為了拉扯安雅長大……他總有一根弦緊繃著,從不知道疲倦。可現在,安雅沒了,那根緊繃的弦驟然斷掉,他的生活也徹底停擺。

還忙碌什麽呢,還要做什麽呢。

做什麽都沒有意義,他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安雅離開的那天,好像將他的靈魂一並帶離了身體,他現在飄在空中、雨中,茫茫然沒有任何支點,風吹他到哪他就去哪。

永遠回不了家,落不了地,見不到想見的人。

安奕內心裂出一個巨大的、難以填補的空洞。

他試圖用酒精澆灌,可都變成眼淚流了出來。

他又嘗試用藥物修補,但林譽明盯他盯得很緊,那些處方藥他根本拿不到足夠的劑量。

過了幾天,嚴琛給他搬來一個不太大的紙箱。

裏面裝著的都是安雅住院期間留在身邊的一些常用品,其中有一本筆記,是安奕常見她寫寫畫畫的本子。

筆記本已用了大半,紙張有些褶皺,其中有不少內頁還洇著淚痕。

安奕顫抖著翻開,幾張夾在本子裏的照片就掉了出來,大多數都是他們兄妹兩個的合影,其中幾張嚴琛也在,除了照片之外,還有一張折好的便簽,上面是他的字跡。

本人承諾要陪安雅看大海、爬雪山、去草原騎馬,絕不悔諾。

——安奕 親筆

安奕一下哭出聲來。

他的承諾還在,可當初心心念念要他寫字條當憑據的人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安奕把字條收好,一頁頁翻開安雅寫下的東西。

她的痛苦、她的堅強、她的恐懼、她的憧憬……一字一句,都在紮安奕的心。尤其是到生命彌留之際,原本娟秀的字體已變得晦澀難辨,每一次落筆都能看得出她當時的艱難。

她寫道:好想死,可哥哥會哭。

在她生命永遠停留的那天,她寫了最後一小段話:哥哥不要哭,要快樂自在地生活,想我就擡頭看看天。雲彩是我、星星也是我。

安奕抱著本子,泣不成聲。

他在極度的空虛與痛苦中,迎來了這輩子最孤單的一個春節。

窗外在放煙花,安奕抱膝坐在飄窗上,靜靜看著絢爛的夜空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