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父親常說我秉性難移,這輩子那股自傲大抵是改不了了,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也能改變,若換做之前的烈火性子,這一年裏封大人要拿這般絕情的態度待我,說不定早就投湖了,可我終究不是從前了,我除了活出我自己,身上還背負著沈家的人命。”

她沒有空閑來為自己悲憫。

“婚書我已經給了封夫人,”之前他對她說的那句話,如今輪到她對他說了:“沈家的一切,封哥哥都忘了吧。”

要說遺憾是有的。

那個愛了他四年的姑娘,跋山涉水,無數個哭泣的黑夜都是以他為信念才活了下來,堅持走到了京城,最後到底還是沒有等到她所期望的懷抱。

但世上憾事,又豈只有這一樁。

父親最後一眼望的是北面,他沒能等到他的愛徒歸來。母親臨終前的遺憾沒能實現,她把月搖弄丟了。

很多事情都無法圓滿。

她擡起頭,看著跟前一動不動的人,依舊清雋的臉龐陷在那一片璀璨的燈火裏,奪目的光壞擋住了他的眸色,她瞧不真切,也沒再仔細去看了。

天色無常,她道:“待會兒怕是還要落雨,封大人就送我到這兒吧。”

沒等他回答,她轉過身,朝著深巷而去。

她不去青州了,就住在這兒,繼續以江十錦活下去,她要查到真相。

不知道身後的那人還在不在,但她經歷過無數次回頭的失望過後,便再也沒有了回頭的習慣。

也沒有再回頭的必要,今日過後,她與他便是陌路。

那道身影漸行漸遠,再也看不見了,福安疑惑地看了一眼主子,見他還站在那裏動也不動,正要上前,封重彥轉過了身。

沒往回走,側身坐在了河岸邊上的石凳上。

冷風刮著他的臉,頭一回感覺到了春雨過來的涼意。

他想把她磨成一顆圓潤的溫玉,只要她安安穩穩地活著,但這一年裏,那個逆來順受之人,壓根兒就不是她。

適才站在他面前,剜他心的人,才是真正的沈明酥。

他圈不住她,也不是圈不住,他有千百種法子將她再藏起來,但他還是動搖了。

她是想把他撇開嗎?

撇不開了,阿錦。

呼出一口氣時,方才察覺心口繃得太緊有些發麻,眼裏的濕意微微發涼,封重彥苦澀地笑了一聲,還真的長大了,狠得下心了。

起身時,福安小心翼翼地問:“主子,沈娘子呢。”去哪兒了。

“把我甩了。”他似是說得風輕雲淡。

“啊?”

福安還想再問,擡頭瞟了一眼封重彥臉色,就跟在雪地裏埋了一夜,實在算不上好,哪裏還敢再多嘴。

沈明酥回到小院後,便換下了身上的衣裳,躺在院子裏的胡床上,看著沒有夜色的天空,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

許是當著封重彥回憶了一番的緣故,她又夢到了沈家。

沈家還沒遭劫,所有人都在。

封重彥也在。

一堆人搬著院子裏的藥材,父親回頭:“月搖,去看看你娘餃子煮好了沒。”

“好嘞。”飛蕩起來的裙擺如雲煙,在她的視線內打了一個璇兒。

不久後人出來,身後跟著母親,兩人各端了兩盤餃子出來,“都餓了吧,趕緊洗手。”

“好香。”表公子頭一個上桌。

眼見他筷子伸過去了,她情急之下一筷子敲在他手腕上,“這個不能動,是芥菜,封哥哥挖回來的。”

表公子瞧了一眼身後還在攆藥的封重彥,嬉皮笑臉,“好妹妹就讓給我唄。”

“就不!”

“怎麽又爭起來了。”父親上前,推開表公子手,“要吃明日自己挖去。”把整盤端起來都放在了她面前,“來,都是阿錦的,誰也不能搶。”

她回頭招手,“封哥哥,月搖,快過來吃......”

一旁藥童被嘴裏的餃子燙得他口齒不清,“主子們要是喜歡,明兒奴才去山上挖,多挖些回來。”

“我也去。”

“我也去......”

“我看你們是想偷懶,屋裏的藥材不用曬了?”

大夥兒一陣笑,笑聲還蔓延在耳邊,眼前突然一陣天玄地動,院子變了,人也變了,地上全是血,藥童的臉變得悲慟又猙獰,沖她大喊,“娘子,快帶師傅走!”

她該往哪兒走,她不知道,抱著父親坐在街頭,耳邊是母親和月搖的呼救聲,無盡的焦灼和又無力回天絕望,快要把她湮滅。

再次帶著窒息醒來,頭頂竟多了幾顆隱隱約約的星辰。

翌日,她的弄影戲又開張了。

還是在原來的地方,王嫂子大半個月沒見到人,還以為她不來了,突然看到人又驚又喜,擔憂地問道:“十錦公子,沒事了?”

沈明酥一笑,“都過去了,王嫂子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