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三章(第2/4頁)

一曲已畢,白少情神情肅穆,眉正神清。

病榻之前,正好傅情達意,溫馨無限。

他淡淡開口:「你來了?」

芳心動,情絲纏。

樹後露出一抹粉藍,娉婷人影站了出來。

頎長身影,在窗後一閃而沒。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你來,我卻要走了。看來今天已無緣見識華山劍法。可恨,都是那姓封的壞事。」

「彈琴的人心靜,我聽到你踩斷枯枝的聲音。」

白少情的唇邊,逸出淡淡笑意,星般眼眸裏跳著一點頑皮火焰。

方霓虹甜甜笑著:「你的琴彈得真好。」

不出所料,院外,一道伶俐的淺紫身影正焦急趕來。

「是麽?白少情微笑,轉而斂了笑容,輕嘆:「可惜,獨奏無伴,空添愁緒。」

他取出筆墨,匆匆留下數語,再將紙條放在桌上,早預備好的包袱則往背上穩穩一綁,而後似有盼望地眺望窗外。

「我伴,可好?」

「此人不能惹,那把碧綠劍是弄不到手了。」從床上翻身而起,白少情自言自語著:「立即離開,離他越遠越好。」

白少情眼睛一亮,亮如星芒,驚喜道:「方姑娘能舞?」

一把鋒利的小刀握在手上。而手,正在不可抑止地顫抖。

「下不能。」方霓虹搖頭。

他抽出藏在棉被下的手。

「方姑娘善歌?」

白少情挨在床頭,閉上眼睛,默默數了三十息。三十息後,平緩的呼吸忽急,潮紅的臉蒼白一片。

「哈哈,我五音不全,師兄們一聽我唱歌就捂著耳朵作鳥獸散。」

木門年久失修,咿咿呀呀把封龍的背影掩上。

亮如星芒的眼睛,黯了幾分。「那……那方姑娘是在開少情玩笑了?」

「不送。」

「你這人啊!一身的書生酸氣,就知道跳舞唱歌。」方霓虹一跺腳,露出女兒嬌態。「我這麽個人站在旁邊聽你彈琴,不就是伴麽?常說知音難求,你已有一個知音,還不知足?」

「你乏了,我先離開。」

「對、對,方姑娘說的是。」白少情俊臉自失地一笑,「古音繞繞,今人感嘆。若能生在古時,那有多好?」

白少情還是那不輕不重的兩個字。「是麽?」

修長的指又挑,溫婉中居然帶了錚錚之音,教人熱血沸騰。

「昨日一見,生了仰慕之心,所以向家丁打聽了一下三公子」

「呵,古人有什麽好?」

「是麽?」

「古有子龍關公,若能見一面,何幸?」

他笑得極爽朗,極有風度,醉人春風又蕩漾在低矮的屋中。

「趙子能、關公是英雄,如今江湖也處處有英雄。白家老爺子不說,封龍又如何?還有,我爹爹華山掌門,也算英雄吧!」方霓虹坐在白少情身旁,清脆地反駁。

不知過了多久,封龍才收回目光,微笑起來,「我沒有窺探,是家丁們告訴我的。」

「方姑娘今天是要和書呆子鬥理了?」白少情轉頭,朝她露齒而笑,緩緩道:「古有公孫大娘舞劍,風姿動人,天下無雙。」

如劍一樣鋒利的眼神,碰到白少情清澈的眸子,仿佛插到水裏一樣——穿透了,卻起不了波瀾。

方霓虹鼓掌大笑:「說到舞劍,你可真要認輸了。」從地止一跳而起,抽出寶劍,果然伴著琴音舞了起來。

白少情沒有再避開,他安安靜靜地看著封龍的眼睛。

露動輕盈,嬌若遊龍,忽快忽慢,如輕歌曼舞,蘊制敵先機。

仿佛可以看透世間萬物的視線,再度移到白少情臉上。這一次,封龍非常專心、非常專心地看。他濃黑的眉有點繃緊,唇角也沒有揚起;而一旦失去微笑,這張英俊的臉就會給人一種喘不遇氣來的壓迫感。

白少情愕然,爽朗地笑了一陣,指尖忽然急挑,四弦急撥,頓時鐵馬金戈,盡在五音之中。

用心被封龍直接挑破,白少情不驚反笑,優美的唇緩緩場起弧度,玩味地看著封龍,「封公子作客時有窺探主人的嗜好?」

奇音驀奏,一曲畢。

封龍霍然轉身,冷笑道:「那三公子昨夜在雪裏硬挺挺站了一夜,是為了表示一下讀書人的體弱多病了?」

一套華山入門劍法亦剛好舞盡。琴聲、劍術,居然配合得渾然天成。

「哪裏,封公子是貴客,少情不能作陪,正覺得有憾……」

方霓虹挽個劍花,與白少情相視而笑,得意洋洋道:「我舞的劍比公孫大娘如何?」

「原來如此,」封龍又笑了笑,轉身走到窗前,目光停在遠處高高正庭頂上的那支白家大旗,輕道:「我這個客人看來似乎也討人厭啊!」

白少情不答,眼中贊嘆之意卻比什麽都讓方霓虹心花怒放。

封龍不知想到什麽,沉默下來。他深邃藏著暗光的眼睛,不知曾令多少武林人閃躲畏縮?但此刻盯了白少情半晌,白少情卻仍是一動不動地靠在枕上,眼觀鼻、鼻觀心,任他目光梭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