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一章（第2/4頁）

那背影並不美，粗布衣裳、頭無飾品，縱然只從背影上看，也可以猜到她有一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

「嗯，他說要拜見母親。」方霓虹悵然若失。

可以給人留下印象的，只有孤單。

周若文轉身，發現師妹還呆在原地：「師妹，還不快跟上？」望望方霓虹看的方向，明知故問道：「白家三少爺走了？」

在搖曳的燭光下，更顯孤單。

白少情舉步離開，溫柔的笑聲仍留在方霓虹耳邊。

白少情的唇角，卻因為這絲溫柔的孤單而泛起難得的真正的微笑。

「請姑娘吃頓飯，如何？」話中夾了些許戲謔，卻絕不輕薄。

「娘，孩兒回來了。」他靠近，輕輕跪倒在婦人膝下，昂頭看著每年都衰老不少的容顏。

方霓虹這才露出笑臉，又喜又羞道：「真的？」擡眼瞅了白少情背影一下，忍不住問：「你要如何謝我？」

婦人笑了，偏頭，燭光印紅她平凡的臉：「少情，你回來了？明天你父親五十大壽，我猜到你今天會回來。看，娘準備了蠟燭等你。」縱然目不能視，手還是準確無差地指出了燭火方向。

「方姑娘拜壽，要在白家住上幾天吧？」白少情停下腳步，背影挺拔安然：「那我……一定會去拜訪姑娘，以謝姑娘同攜之恩。」

暖流，哽咽在喉處。

看見白少情似無眷戀地瀟灑轉身，方霓虹驀然抿唇，「等一下，那我……」

「謝謝娘。」

白少情優美端正的唇微微一揚，「少情先行拜見家母，方姑娘保重。」

「傻孩子，娘什麽也沒有給你啊！」摸索著抓住白少情的手，婦人嘆道：「你吃苦了。」

「那你呢？」方霓虹不肯挪腳，轉頭輕問。

「沒有。」

白家仆人彬彬有禮，顯然訓練有素，「原來是華山派的英雄，快請、快請。華山派各位的廂房已經預備好了。」對兩人殷勤一笑，轉身帶路。

「不用瞞我，瞎子摸人最厲害，我一摸你的手，就知道你幹過粗活。」

「在下華山周若文。家師身體忽然不適，無法親來，故命我與師妹方霓虹來向白前輩拜壽。」

白少情笑起來，「娘，你別多心，我不過是幫老師挑挑水，劈柴火而已。身為弟子，這算什麽？」

白家負責恭候的仆人立即迎了上來，「呵呵！貴客到了。請問公子、小姐尊姓大名？小的好向老爺稟報。」一派笑顏，卻似乎毫無覺察一旁的白少情。

「少情，你這次回來，還要離開白家去讀書？」

江湖四大名家中，白家最富。不說這連綿百裏的土地，僅僅這建築在洛夕湖畔的白家山莊，那門前兩只真金實心、以寶石為眼的獅子，已能說明一切。

一陣默然。

「舉手之勞。」周若文拱手笑笑，轉頭打量眼前名滿江湖的白家山莊。

白少情輕道：「娘要是寂寞，少情就不走，留下來陪娘。」

白少情從馬背上不甚利落地跳下來：「多謝周兄。」

「不，」婦人自失地笑了，「你看看我，男兒志在四方，怎麽倒羈絆起你來。去吧！等你父親大壽後就走。」

一路急馳，方霓虹不斷回頭看師兄馬上的白少情，心兒猛跳。及到白家山莊門口下馬，已是紅雲滿腮。

靜了片刻，空氣中恬然的氣息仿佛被打亂了，婦人驀然嘆氣，「我們都胡扯些什麽？這裏也沒有外人，何必說這些謊話？少情，我知道他們待你不好，娘不要你留在白家吃苦。」

李老板站在門外，喃喃自語：「我這不是瞎了眼嗎？那個居然是白家三公子。我就說，人雖然穿得寒酸，模樣還真是少見的好看。要是他進店的時候吱個聲，我說不定就瞧出來了。哎，丟了一次巴結的好機會。」連連捶自己的頭。

「娘！」白少情驀然喊了一聲，熱氣浮上眼來：「少情一定會有出息，把娘從這個姓白的地獄接出去。」

三人兩騎，立即揚起一片黃塵。

「嗯，娘等著。」

「多謝周兄。」

夜色更濃了，隔著紗窗，可以瞧見小屋中兩道人影溫暖貼近。

「好！」

燭光昏暗，人心又何如？

「哦，原來是白家三少爺。既然如此，請與我同乘吧！」周若文忽然露出放心的神情，伸手將白少情帶上馬：「師妹，天色已經晚了，我們起程。」

原想等母親睡後便回房，但白少情卻站在床邊，看著熟悉的臉站了整夜。

白少情似乎對這個問題有點為難，躊躇片刻，方苦笑道：「慚愧，少情乃是白家最不爭氣的三子。」

娘，大壽後我又要離開了。

方霓虹的眼光落在白少情身上，彈起一個又一個幽幽的感嘆：「白？你姓白？你是白家的人？」

平日藏在心底的種種愁緒，被一根不舍的針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