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 咫尺危影 第七章(第3/3頁)

目光裏,藏了說之不盡的深意。

冷而毅然。

容恬凝視鳳鳴。

“他們是為西雷而死的。為了我。”他低頭,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緩緩靠近,用他的熱氣把溫暖帶給他的寶貝,“鳳鳴,在這個世上,你能害死的人只有兩個。”

鳳鳴仍不死心,努力分析道,“但如果我們趕回去,至少可以使若言忌憚三分,若言很有可能會暫時留下容虎他們的性命,把他們作為人質。也許我們可以想辦法和若言談和,交換人質?”

“兩個?”

容恬黑曜石般的眼眸裏,沉痛瞬間轉過,如一抹快得令人心碎的流星,“就算匆忙趕回去,若言想必已經攻陷營地。就算我們兵力相當,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靠武力將所有人救回來。一個不慎,還會掉入若言的陷阱。”

“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我。你如果不好好愛惜自己,我就會為了你心疼而死。”

鳳鳴聽得渾身發冷,結結巴巴道,“容恬,你說什麽?你真的忍心放棄他們?”

鳳鳴沉默,他問,“那你呢?你可以害死多少人?”

情急之下,鳳鳴用盡力氣。容恬高大的身軀被他搖撼得晃動了幾下,臉上卻沒有一絲動搖,只是將鳳鳴雙手從肩上抓下來,握在手裏端詳,隔了一會,看著鳳鳴,“鳳鳴,你真天真。我就喜歡你這樣天真。”唇角動了動,似笑,卻絲毫笑的感覺也沒有。

“很多。所有令你傷心難過的人,我都可以讓他們死。”

“至少有希望。”鳳鳴見他態度冷淡,伸手握住他雙肩,急切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若言也許已經攻下營地,那個地方易守難攻,我們可能要面對一場苦戰。而且……而且說不定他還會設下新的陷阱,但是容恬,為了容虎他們,我們至少盡力而為。立即回援,沒時間了!”

“包括若言嗎?”

容恬眼神清冷,淡淡反問,“我們去援救,他們就可以活嗎?”

“包括若言。”

“營地。營地裏面一點兵力都沒有,全部抽調一空。如果我們不去援救,他們必死無疑。”

鳳鳴把自己壓進容恬的胸膛裏,他仍然覺得身體寒冷。

“回援?回援哪裏?”

容虎秋藍他們的音容笑貌在腦海裏翻滾個不停,理智卻分外殘忍地提醒他,遠方營地正烈火熊熊。

“別管我的額頭。”鳳鳴吐出一口氣,用少見的嚴肅語氣說,“容恬,我們要回援。”

三公主和博陵,到底還是真正的同生共死了。

“秋月什麽都告訴你了?”閉目沉思中的容恬嘴角微動,化成一絲苦澀的笑意,瞬間消失在如刀刻的剛硬輪廓上。他睜開眼睛,忽然皺眉,“你的額頭怎麽了?”

千嬌百媚而一生淒苦的媚姬,終於為她心愛的男人付出生命。

他在容恬面前站定。

烈火熄滅後,一切都將渺無痕跡。

侍衛們都認識他,又見他臉色不對,誰也不會自討沒趣地向他查問,自動自覺讓開一道口子,一聲不吭地讓他往裏走。

百年只如白駒過隙,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鳳鳴一路過去,直過四五道哨崗。

容恬的生命,也會如此脆弱嗎?

臉上平靜的大王,卻給人以難以抵受的龐大壓力,這種壓力從他所在的地方輻射至四面八方,連桀驁不馴的山風,到了他呼吸的地方,也不敢稍做妄動。

鳳鳴擡起頭,不安地摸索容恬棱角分明的臉。

沒有人想在這個時候打攪大王的安寧,不安的氣息在這片混雜著血腥和勝利的樹林深處飄蕩。

“容恬……”他急切地喚了一聲。

周圍的心腹侍衛散開一圈,都在兩三丈外,人人屏息靜守。

“嗯?”

深夜突襲,都是輕裝上路,他們連帳篷也沒有帶一個,容恬這個主帥靜靜坐在崖下的一塊大石頭上,似在閉目深思。

鳳鳴嗓門像是噎住,懵懂一下後,又放軟了繃緊的身子,重新伏進容恬懷裏,低聲道,“你打得我好疼。”

三路廝殺過後的人馬在狹道另一頭集結。血戰過後,軍隊還算整齊,士兵們按照隊形坐下休息,有的挨在戰友膝上呼呼大睡,有的正為戰友包紮傷口,進食的進食,喂馬的喂馬,一部分仍持劍肅立,負擔起警戒的責任。

容恬萬分懊悔地摸了摸他腫起來的臉蛋,卻認真地發誓道,“你以後再敢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我會打得你更疼。”

已經停止廝殺的戰場還殘留著血的味道,殷紅滲入泥裏,仿佛幾個世紀都會持續這種瑰麗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