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月三(第2/2頁)

羅疏眼角余光發現了齊夢麟,不禁偏過頭定睛一看,就見他隔著人群激情澎湃地喊道:“裏面演的是《蕉帕記》啊!妖艷的狐狸精色-誘書生,還幫他勾搭大家閨秀,絕對精彩啊!”

羅疏坐在椅子上靜靜聆聽,雙目望著韓慕之線條優雅、又隨著笛聲微晃的肩背,一顆心自然而然就被那笛聲精妙的氣顫牽動,自心底引出一陣陣悸動的和鳴。

說著他便和連書一起往戲棚走,這時羅疏恰好走出佑聖觀,被齊夢麟遠遠地一眼望見,於是立刻揚起手臂招呼道:“喂,女人,要不要去看戲?我請客!”

這一刻的時光不再是日晷上單調的刻線,而是變成了耳中的音樂、廳外的落花,在不可逆的流逝中顯得那樣彌足珍貴;而這彈指的時光之中,又似乎堆疊著無數個刹那,每一個刹那中的畫面都能定格成永恒。

齊夢麟一聽演的是《蕉帕記》,頓時笑道:“這戲我喜歡,走,買兩根戲籌進去瞧瞧去。”

這真是一種令人後怕的忘情——當曲調一滅,心似乎也跟著空了,羅疏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卻猶自訥訥說不出話來。

連書看完雜耍,還想看戲,見隔壁有戲班子正在搭台上演《蕉帕記》,連忙攛掇齊夢麟道:“公子,一向聽說北戲與南戲多有不同,咱們何不花兩個錢,進去看看?”

她正擔心自己會在韓慕之面前失態,這時廳外忽然響起陳梅卿興沖沖的聲音,才及時將她從周遭曖昧的氣氛中解救了出來。

“謝老爺的賞!”藝人接過銀子,立刻響亮地吆喝了一聲,聽得齊夢麟掏了掏耳朵,甚是舒爽。

“我聽見笛子聲才知道你在這裏,真是的,害我一通好找。”陳梅卿提著一籃薺菜花走進花廳,一瞬間看見了羅疏,不禁驚訝地問道,“咦,怎麽你也在這裏?”

齊夢麟和連書也擠在人群中湊熱鬧,仰頭呆看了好一陣子,直到雜耍的藝人順著長竿滑到地上,周圍百姓一哄而散時,他才意猶未盡地讓連書掏出一錢銀子打賞。

“我一個人覺得悶,所以請她來陪我下了盤棋。”韓慕之一邊向陳梅卿解釋,一邊收起笛子,語氣不覺又恢復了往日的刻薄,“也不知是誰,自個兒跑出去遊春,不到飯點不回來。”

佑聖觀外就是熱鬧非凡的廟會,耍“雀竿戲”的藝人在空地上樹起了一根三丈高的長竿,像猴子一樣嗖嗖爬到竿頭,時而金雞獨立,時而鷂子翻身,盤旋上下、險象環生。竿下人頭攢動,翹首圍觀的百姓個個張大了嘴巴,不時爆發出一陣陣驚呼。

“哎呦,又鬧閨怨,人家這不是替你摘薺菜花去了嘛!”陳梅卿故作扭捏地從籃子裏拈出了一束薺菜花,替韓慕之戴在帽沿上,“別動,我給你戴上。”

這天除了是上巳節,也是北極佑聖真君的生辰,因此天剛亮的時候,羅疏便隨同韓慕之一行前往城內的佑聖觀,官民一同祭祀佑聖真君。

替韓慕之戴好之後,他又樂顛顛地跑到羅疏跟前,也往她帽沿上插了一束薺菜花:“你也戴一束吧,好歹討個吉利。”

三春戴薺花,桃李羞繁華——美好的節日恰恰在春光最繁盛的時節到來,給全城百姓帶來了一場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