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頁)

馬邑龍微微地晃了一下頭。

當年怎麽了?不想當年還好,一想當年,心裏就百味叢生。

蘇晴這次說話的口氣比先前更強硬,像是在挑釁。

也許還是不去見他好。

蘇晴把頭微微地擡起,目光越過所有的人,好像她不是對誰說話,而是對著天說話:我們實在不敢保證一定能按時報出“窗口”,更不要說兩個“窗口”了。我覺得這種做法既不科學也不實事求是。

不,一定得去,這是工作。

副政委於發昌擡起頭看一眼會場,目光順帶著從蘇晴臉上掃過,然後,放下手中的筆,抹了一把臉。

但,非得要這時候去嗎?等雨停後再去不行嗎?不行!這場雨要下到明天,也許明天都停不下來。你搞氣象你還不知道?這是五十年來少有的一場特大暴雨,它要持續三天三夜。等它停了黃花菜都涼了。到時,你可能連這點激情都沒了。但你見了他一定不能沖動。

總指揮袁紹正保持原來的姿勢沒動。

她一遍遍地告誡自己。

坐在馬邑龍身旁的副總師呂其微微坐直了身子,好像對即將發生的什麽戲劇性場面早有心理準備。

去跟他好好地談,把自己的想法和盤端出。當然,你一定要明白,主要是為工作,不為別的。你這樣拼命地強調工作,好像除了工作,還有別的似的。

馬邑龍用眼睛“哦”了一聲,看著她,請她說。

還有什麽?她問自己,把自己一下問住了。

當馬邑龍把桌上的文件本子整理好,茶杯蓋擰上,正要起身離開會場時,蘇晴又“啪”地站了起來:對不起,我還沒說完!

當蘇晴舉著一把雨傘出去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她裹挾而來,幾乎將她淹沒,幾分鐘的工夫,身上全濕透了,連褲腳都滴著水:落湯雞,她想不出更準確的詞來形容此刻的自己。

往常下達任務,馬邑龍也是用這樣的口氣結束,蘇晴早已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麽,可這回怎麽聽著就這麽不舒服呢?

外面的雨聲把整幢樓襯托得靜悄悄的。她急急地走到三樓,腳步匆匆,但鞋底踏在水磨石上,居然沒什麽聲音,也沒遇上一個人,如夢境一般安靜。

蘇晴坐在那裏不吭聲,馬邑龍以為她被自己說服了,便又看著蘇晴補充了一句:你們回去後,盡快把“窗口”找出來。不但要找到主“窗口”,還要有備份“窗口”,這是任務,沒什麽條件好講。

門是虛掩著的,似乎告訴你,主人就在裏面,但你得敲門。

被蘇晴弄得有些尷尬的馬邑龍倒沒被擊出火來,而是盯著自己眼前的長條桌,清了清嗓子,意思是請大家安靜,說既然上級把任務壓下來,就是相信我們有能力完成。我們在座的都是各系統的領導,首先還不是怎樣完成任務,而是要樹立起信心!哪一次發射不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遇到困難怎麽辦?老天爺不賞臉,那就得靠我們去努力,兩個字:克服!我希望大家都別先叫苦,先把信心拿出來!沒信心,什麽事都幹不成!

正準備伸手敲門時,心“怦怦”地狂跳起來。她把碰到門的手又縮回來,生氣地問:你這是幹嗎?心慌什麽?不是說好,不為別的,是為工作嗎?那好,做一個深呼吸,都說這樣能緩解緊張。可問題是你幹嗎緊張呢?

很顯然不是袁總,不是副政委於發昌,也不是副總師呂其。袁總戴著老花鏡翻看著文件,於發昌一直低著頭在本子上記著什麽,呂其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蘇晴。

都怪“太白一號”,不然,她決不來找他。這段時間,她一直躲著他,不想見他,就是面對面相遇,她也低著頭繞著他走。有幾次,他主動找她說話,都被她搪塞過去了。有什麽好說的?他們之間,除了工作上的交往,除了任務,還有什麽別的交往嗎?沒有。

跟誰有氣呢?

她用指關節輕輕叩了叩門,不知是下力輕了,還是外面雨聲太大,裏面沒回應。難不成他不在?那她也得進去是不是?她正這樣想著,門打開了,像是自己打開的。當四目交投在一起時,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她的話讓整個會場又靜默了一分鐘,然後是一陣小小的騷動。大概是誰也沒料到蘇晴會用這樣一種態度表述自己的意見,誰都聽得出來,她話裏有氣。

他沒說話,而是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搖了搖頭,然後從門邊衣帽鉤上取下毛巾,遞給她。眼神裏含著命令。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她努力控制住情緒,用平靜的口氣說完這番話。

她接過毛巾,拍了拍掛在身上的雨水。可雨水早已滲進衣服裏了。

大家轟地笑了。

要緊嗎?要不讓小劉的車先送你回去換身衣服再來?

老天爺。蘇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