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光亮幹凈的燃氣灶倒映著修長的食指, 指尖在閥門上悠然打著圈,灶眼中幽藍的火焰像朵菊花盛放。
“我們吃什麽好呢?”與飄雪的聲音一同落下的還有少女的煩惱。
窗外雪晴,白雪映照陽光, 使得木屋內亮堂堂, 景致穿著吊帶藏在被窩裏, 雙手捧著臉, 嬌艷的臉上落下幾點明亮的光斑。
她頗為苦惱地看向程寄, 最後得意地挑著眉說:“不過, 只要是你做的, 我都愛吃。”
她笑得比窗外的陽光還要燦爛,仿佛沖散了積壓在程寄心頭許久的陰霾,一下子輕松不少。
景致居然笑得和以往一樣甜。
程寄走過去,蹲在她面前, 摸了摸她的臉。
一切都那麽真實得讓他欣喜。
“你做了什麽啊?這麽香,你不是不會做飯嗎?”景致從被子裏爬出來點,雙手摟住程寄的脖子, 聲音輕柔軟甜。
空氣中彌漫著雞湯的香氣,嘟嘟冒著泡。
是啊,他確實不會做飯。
程寄奇怪地頓住, 但來不及深究又迷失在她的愛意中。
床單雜亂,能看得出兩人曾在這張床上廝混許久。
景致歪著腦袋, 幽青的長發順著光滑的脊背垂在身側,散發著混合著程寄的冷衫香氣。
那雙杏仁眼中含著嬌俏的笑:“怎麽了?你明明不會做飯,為什麽還要煮雞湯,為什麽呀?告訴我。”
這個問題似乎十分困擾他, 程寄皺著眉想了一會兒。
景致依舊是笑的:“想好了嗎?可是我要走了,就像雪一樣。”
雪。
在陽光下, 很快就融化透明,不見了蹤影。
程寄再一次從夢中驚醒。
“程先生?”姚助理輕叩門扉。
程寄從沙發上坐起,腦袋有些迷糊,胸口中傳來的是難以忽視的悵然所失,手掌撐著額角揉了揉。
他輕輕嗯了一聲,說了聲沒事。
聲音沙啞得讓姚助理有些擔心:“程先生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或者休息幾天,我看先生這幾天氣色不太好,很疲憊。”
程寄很清楚原因,夢魘纏身,沒有充足的睡眠,醒來就是這樣疲憊的感覺。他說不清對這種感覺是厭惡還是病態上癮,像不斷擠壓傷口一般給他帶來快感。
“幾點了?”他又問。
“快12點了。”姚助理給他遞了一杯溫水。
原來從早上到現在只是睡了兩個多小時,程寄接過,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有什麽事嗎?”
姚助理匯報說:“已經把月餅給幾位重要客戶送過去,Kelliana說很喜歡。”
國外很難找到做正宗月餅的酒店,只有這麽一兩家,但客單都已經排滿,這幾個客戶都是外國人,他們不在乎中國的中秋節,程寄本來也不打算送的,但那天看到陳管家的郵件,他想了想,還是讓姚助理備下。
所以到中秋當天才送上。
他們既是重要客戶,也是程寄的朋友。
“那就好。”他看著窗外的風景,淡然地說。
“滕夫人也說味道不錯,很期待今晚的晚餐。”姚助理繼續說。
這算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程寄嘴角微微上揚,澄瑩的眸光中有了點暖意。
程家人是不過中秋節的,就算是過年的時候也很難將他們湊在一桌上。
他也是跟著景致耳濡目染,才有這樣的習慣。以前他覺得這些節氣太過俗氣,沒有意義,但這些年來,程寄覺得和喜歡的人過一些有儀式感的流程,說話聊天,感受氣氛,見證對方的成長幸福,也很不錯。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滕夫人,還有他父親這樣相處過。
只可惜目前在巴黎的只有滕夫人。
程寄很明白,這樣團圓的日子,不管他和景致有沒有分開,都會有人陪她過。
他的離開對景致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可是他呢......
不過他母親現在說很期待晚上和他一起吃飯......
程寄就這樣遠隔重洋,虛空和景致暗暗較著勁。
他想,他也不是沒有人陪的。
他轉過身,笑容清淺,對姚助理說:“我母親偏愛酸甜口的菜,那拜托姚助理幫我好好盯著。”
喜悅的語氣讓姚助理微微一震,看來程先生真的很期待今晚的家宴,他回神:“言重了。”
滕夫人長年待在國外,不怎麽回國,口味也養得和外國人一樣,偏愛酸甜口的澆汁,粵菜的改良版,吃不了辣。
因此晚上的家宴以改良的粵菜為主,手上的是一份菜單,杏色的細膩硬紙張,程寄略略看了一眼,都很符合滕夫人的口味,他很滿意。
他早早下了班,就在餐廳裏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