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金凱的身子已經被財色酒氣掏空, 身上肥肉亂顫,程寄除了最開始挨了兩拳,幾乎就把他壓在墻上猛揍。
長睫掩映下的那雙淺眸陰郁, 仿佛怒海生波, 相比之下, 程寄臉上卻冷漠得沒什麽表情, 然而拳頭揮下去, 帶起鮮血, 迸濺在他身上, 說不出的狠戾妖冶。
周身縈繞著不可靠近的凜冽。
說是西裝暴徒也不為過。
也不知道是因為場面太過血腥,還是不敢相信眼前打人的竟然是圈子裏素有溫潤美名的程寄,所有人都呆愣愣的。
景致臉上掛著難以置信的笑容,溫熱的眼淚慢慢滑到下頜角的時候已經變涼。
她和程寄剛在一起的時候, 還會偷偷掉眼淚,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再因為這個男人哭了, 也不知道從什麽開始,竟然也沒再哭過。
分手之後,也就唯二兩次。
她的眼淚要為值得的人而流, 景致快速地抹去滑落的淚水。
她已經不想繼續待在這裏欣賞這場鬧劇。誰也沒有看,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
直到十幾分鐘後, 姚助理在車裏收到消息趕來現場,才把場面控制住。
金凱已經痛得毫無知覺,躺在地上哼哼。
其它保鏢在妥善處理其它賓客。
像是剛打完一場持續不斷的高強度網球比賽,程寄沒了力氣, 右手已經虛軟得握不緊,疼痛慢慢延伸到發麻的上臂。
腦袋就像老舊的電視機沒有信號後嗡嗡作響, 程寄有些發懵糊塗,血腥氣濃重,他深皺著眉下意識往四處看了看。
沒見到那個人。
姚助理已經撥打完私人醫院的電話,走過來,程寄挑著眉,沉聲問:“她呢?”
“誰?”姚助理忙問。
往日的沙龍晚會,他都是會陪在程寄身邊,但今天要參加這個影視沙龍的決定實在是太突然,姚助理還有些事沒處理完,程寄就讓他在車上慢慢來。
關於與會人員有哪些人,姚助理並不清楚。
程寄搖搖頭,沉默著沒說話。
他的嘴角青紫,手上血肉模糊,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血還是金凱的,姚助理關切地問:“要不要讓醫生過來處理?”
程寄用幹凈的手背擦了擦眼睛,血點模糊成線,隨後他又碰了碰嘴角的傷口,痛覺神經扯到了心口。
“不用,你去忙。”他冷冷地說。
等姚助理一走,程寄有些脫力地靠在墻上,因為靠立的姿勢,窄長的西裝褲隨著膝蓋微微頂出去。
他動作緩慢地松開領帶,薄汗涔涔的後背沾著冰冷的墻面。
程寄垂著腦袋,疲憊地眨著眼,有些迷茫,又有些難受。
*
景致步履蹣跚地從酒店宴會廳出來,剛走出大門,就被一道聲音喊住。像是個不太靈活的機器,慢慢轉過身。
溫以澤就站在她錯開兩步的地方,溫和又欣喜地望向她。
景致的眼睛微紅,空洞而無神。溫以澤的笑容頓在臉上,連忙快走了幾步,朝身後看了幾眼,只見到一群人圍在那兒。
他脫掉薄款的休閑外套搭在景致身上:“出什麽事了?”。
麻木的身體漸漸回暖,景致的眼中有了光亮,她跳過這個話題:“怎麽這麽快過來了?”
他們約定好,沙龍結束的時候,溫以澤會過來接她。
“想要早點過來看看,我的共同財產有沒有被人欺負。”他嘴角微微揚起,貼心地沒有再問。
溫以澤比景致高出不少,他彎腰躬身,與景致齊平,捏著她臉頰肉說:“還好,被人欺負了,還知道跑出來,不算太傻。”
景致笑出來,一把拍掉他的手。
溫以澤摟過她的肩膀,擁著她往前走。
他們慢慢走到停車場,坐上了那輛破本田。
剛坐上,溫以澤就從車後拿出一雙拖鞋。
“幹嘛?你們男的開車也要準備一雙拖鞋?”景致隨便問了一句。
“不是,給你的。”溫以澤轉回來,不經意間對上目光,有些無辜。
車裏十分安靜,只有汽車啟動的嗡嗡聲。也許是這輛本田有些年頭了,啟動之後車身微微震顫,溫以澤看著景致,拿著拖鞋的那只手發麻。
他的目光慢慢挪到景致那雙腳上,“高跟鞋雖然漂亮,但是穿這麽久,一定很累吧。”
因為這些話,景致無端地想起在別墅裏,屬於她的一雙雙昂貴的高跟鞋。
所有人都覺得她穿這些鞋的時候一定是幸福開心的,卻沒人注意她被磨出血泡的腳趾。
就連程寄也沒有。
幹涸龜裂的心上像是忽然下起了雨,潤物細無聲,銀色的翅膀抖落滋潤的雨水,迎風招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