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現學現賣

趙頊並沒有在會議結束後,就立刻離開後堂,而是坐在裏面,觀看張斐遞上來的有關河中府的賬目。

劉肇也只能在一旁陪著。

這時,兩個宦官端著兩個托盤來到門前,藍元震立刻走了出來,一看這盤中的菜,“怎麽是清茶淡飯?”

其中一個年長的宦官很是為難道:“中貴人,這真不能怪奴婢,皇庭就只有這些菜,奴婢可都是精挑細選,才湊出這四道菜。”

藍元震嘆道:“差點忘記這是趙相公的皇庭。”

趙抃絕對是當朝最窮的宰相,在朝中也是出了名,他的官署,你想要山珍海味,那是不可能的,能有粗茶淡飯就已經非常不錯了,一般來說,皇庭都不給招待的,都是讓他們自己解決,今兒那是沒有辦法。

說罷,藍元震便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進去,但馬上又叮囑道:“輕點,官家正在看公文。”

“是。”

兩個宦官輕手輕腳,將飯菜放到桌上。

藍元震又來到趙頊身邊,小聲道:“官家,飯菜來了。”

“等等!”

趙頊擺擺手,突然又向一旁的劉肇道:“劉舍人,這才是賬目,一目了然,朕觀此賬目,都無須細看,都能立刻對河中府的情況,有一個非常清晰的了解,而如三司遞上來的賬目,要麽冗長,要麽簡單,只是讓朕知道一個數目,堂堂國家財政中心,卻還不如一份證據,可真是豈有此理。”

劉肇回答道:“陛下,依臣之見,這並非是賬目,而是證據。”

趙頊問道:“有何區別?”

劉肇道:“這些證據,其實也是從三司的賬本中得來的,只不過加以分析,然後得出的結果。”

“賬目分析?”趙頊稍稍點頭。

劉肇道:“其實財政大臣,平常也經常跟陛下分析這些賬目,只是說沒有這麽規範。”

“並非如此。”

趙頊哼道:“不是沒有這麽規範,而是沒有這麽客觀,他們就只拿賬目中的冰山一角,來分析給朕聽。”

劉肇並沒有做聲。

事實就是如此,財政大臣當然做賬目分析,但往往都是拿一部分出來,分析給皇帝聽,以此來推行自己的理念。

為什麽趙頊反應這麽快,就是因為他非常關注河中府的財政,但是張斐的這份證據,卻讓他們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並非如那些大臣所言的那般。

“以後不能再如此。”

趙頊面色堅決道:“往後無論是三司,還是戶部,都必須將賬目統計出來,然後做出分析,朕要看到客觀的賬目。”

皇帝其實最怕就是蒙在鼓裏,他天天坐在宮裏,大臣就是耳目,所以欺君之罪,為什麽是重罪,就是這個原因。

……

然而,如今大臣們完全沒有心思,去打探皇帝現在在幹什麽,他們正忙得是上躥下跳,不管是倉庫稅,還是酒稅,可真是太要命了。

尤其是倉庫稅,畢竟酒稅只是影響到部分權貴的利益,但是倉庫稅是關乎所有權貴的利益。

目前局勢對他們非常不利,他們得想辦法,阻止檢察院的這份法案通過。

整個皇庭,唯有張斐是非常悠閑地與許芷倩坐在屋內,“享受”著皇庭提供的粗茶淡飯。

“唉……這皇庭的招待,還真是遠不如人家相國寺的齋飯。”

張斐放下筷子,看著面前的三個小空碗,顯然對這午餐不太滿意,道:“若不是怕出門,被那些人纏住問東問西,我真是寧可上酒樓去吃。”

許芷倩白他一眼:“如今可是有旱情,有得吃,就算是不錯了。再說,你以前在我家,不也是吃這些麽。”

“咳咳,都怪小桃,把我的胃口養刁了。”

張斐鍋一甩,拿起絲帕擦了擦嘴,然後起身到一旁的塌上坐下。

這也怪人家小桃。許芷倩鄙夷了張斐一眼,突然問道:“你說下午他們會問我們一些什麽?”

張斐聳聳肩道:“這我怎麽知道,但肯定還是就執行方面,與我們較勁,不過沒有用的,我在法案中留了口子,特殊情況是可以豁免的,如果咱們實在反駁不了,就祭出豁免法。”

許芷倩道:“可是你這豁免法,與當下的特權,有何區別?”

張斐道:“區別就在於豁免法是需要申請和審查的,而且是一次性的,不像特權,就是一種權力,一旦擁有,就可以隨時使用,而且缺乏審查。

其實王學士的新政,就是缺乏這種豁免規則,以至於在一些特殊情況下,下面的官員也得依法執行,從而導致發現很多不公的現象,貽人口實。”

許芷倩道:“但是這種豁免法,就不會被人利用嗎?”

張斐笑道:“當然會,但是這需要極高的智慧和縝密的安排,這世上就沒有完美的政策和法律,只能是提高他們利用漏洞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