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禍從口出(上)(第3/4頁)

“就是月俸。”胡長百道。

張斐更是好奇道:“這是值得慶祝的事嗎?”

胡長百道:“因為我們廂兵往年都是很難領到足額的月俸,可上個月發了足額的月俸,我們就覺得應該慶祝一下。”

張斐問道:“這足額的月俸有多少錢?”

“三百文。”

“你們廂兵每月就只給三百文錢嗎?”

“那倒不是的,這是俸錢,還有糧食、支綿、醬菜……”

“以足額來折算,你們每年大概能得多少錢?”

“要算足額的話,咱每年大概能得二十三貫足出頭。”

貫足就是算一千文一貫,貫省的話就是七百七十文到八百二十文之間。在皇庭上,只算貫足,不算貫省,因為貫省沒有準確的數目。

張斐又問道:“你們實際上能夠拿得多少?”

“一般是二十貫左右。”胡長百道。

“你們少拿這麽多錢,就沒有向上級反映嗎?”

“有人去抱怨過,但是沒有什麽用。”

“為何?”

“因為上級都會找各種理由,說咱們沒有努力幹活,就減扣咱們的俸錢。”

“是不是你們真的沒有努力幹活?”

“當然不是。”

“你可有證明?”

“祥符縣有上萬名廂兵,可就沒幾個可以領到足額的俸錢。”

“那這些錢,可以滿足你的生活所需嗎?”

“在京城這點錢根本不夠用,咱們平日裏還在營裏做一些手藝活,賺點小錢貼補家用。”

“反對。”

李磊突然站起身來,神情激動道:“檢控方問得這些,都與此案無關,他們只是想博取大家同情,其行為十分卑劣。”

全場就程頤嚇得一驚,他就沒有見過這麽兇殘的珥筆,庭審錄可不會記錄他們的語氣。

張斐是據理以爭道:“這些問題都關乎他們為什麽會酒館裏說出那些話,乃是此案的起因所在,至關重要。”

說罷,他還不忘諷刺一句,“我們檢察院可不會如某些人一樣,就喜歡掐頭去尾。”

李磊也是陰陽怪氣道:“如果這頭是裝可憐,而尾是博同情,那吾等確實自愧不如啊!”

趙抃瞧他們二人一眼,問道:“要不要騰出空來,讓你們先吵上一架。”

二人不語。

趙抃威嚴十足地哼了一聲,旋即道:“本庭長也希望弄清楚此案的前因後果,反對無效,檢控可繼續詢問。”

李磊很是不爽地坐了下去。

程頤小聲問道:“大庭長,他們這種反對,到底有何意義?”

之前趙抃就跟他說過,有什麽不明白,可以馬上詢問,這樣有助於他理解,到底是臨時抱佛腳,得用非常手段,而且在庭審的過程中,大庭長還算是比較輕松的。

趙抃回答道:“他只是為求提醒大家,對方是在博同情,以此來減輕大家對於二位證人的同情。”

“原來如此。”

程頤稍稍點頭,心裏就更是不安,這些人都這麽狡猾,大庭長卻只能照規矩跟他們交涉,自己能審得了嗎?

他可是非常推崇德治,就以道德育人,跟司馬光的理念非常相近,可這庭審,一上來全都是手段,都不講武德,這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要是以道德來看,基本上都會看歪的。

如果讓他來審,他肯定會訓斥李磊,憑什麽不讓人家說,那等於就是著了張斐的道,這大庭長就是他們攻克的目標。

張斐趁著這個档口,喝一口茶水,稍稍調整一下,然後繼續向胡長百問道:“你可知道,為什麽上個月,給你們發足額的月俸?”

胡長百回答道:“具體是啥原因,上面也沒有說,倒是營裏有傳言,是因為前些天的那場聽證會。”

“是關於大名河防的聽證會嗎?”

“是的。”

“可這跟你們月俸有何關系?”

“因為咱營裏最近也在修河道,說是上面怕被查,所以當月就給咱們發了足額的月俸。”

“原來如此。”

張斐低頭看了眼文案,然後又擡起頭來,問道:“不管原因如何,你們上個月到底是拿到足額的俸錢,這酒喝得一定是非常開心吧?”

“倒是沒有。”

胡長百是委屈巴巴地說道。

張斐問道:“為何?”

胡長百道:“因為我們知道,等這風聲一過,又會回到原樣,而且我認為,上面是有錢發足額的俸錢,借著酒興上頭,我……我還抱怨了幾句。”

張斐問道:“你還記得你說了什麽嗎?”

胡長百道:“因為當時喝得有些多,我真是只是大概記得一些。”

張斐問道:“你大概說了什麽?”

“我……”

胡長百忐忑地左右看了看,猶豫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道:“我們先是在說那場聽證會上的事,大冬天不給水兵衣糧,這上面根本不把咱廂兵當人看,每天都是起早貪黑,幹得活比誰都多,比誰都累,可拿到的比誰還少,這稍微歇口氣,可能都會被鞭子抽打,經常有人活活累死,卻只拿這麽一點錢,還不能拿足額的俸錢,可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