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文武與法(十)

草草填了填肚子,貴賓們又回到皇庭裏面去休息,便飯不給就罷了,要是還不讓休息,那就真心說不過去了。

張斐當然也不敢做得這麽絕,休息可不要什麽經費。

不過也沒有誰在午睡,畢竟這些官員也難得齊聚一堂,自然得抓緊時間敘敘舊,不過話題還是圍繞著這場官司。

這種審理方式,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以前如這種案子,說白了,也就是權力上的角力,當初為何要處罰種諤,不就是如鄭獬所言,朝中官員對於種諤的行為,非常憤怒,而趙頊又只是剛剛上位,也不敢得罪大臣,於是下令罷免種諤的官職,連帶薛向也一同受到懲罰。

但之後為什麽種諤又能官復原職,其原因也在於趙頊執意提拔,沒有任何理由,就是憑借皇權。

本質上,還是皇權與臣權之爭。

但是今日不同,至少目前為止,完完全全是以此案過程、背景為主,沒有涉及到任何權力。

不管是郭逵,還是鄭獬,都只是在上面闡述事實,與他們的地位和權力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他們的主張,張斐是直接表示,毫無意義。

故此審到這裏,他們甚至都看不出,到底哪方占據優勢。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對此都是感到憂心忡忡,還是那句話,未知是最令人不安的。

正午過後,庭審繼續。

貴賓們在庭警的邀請下,再度來到山谷中,經過短暫的休息,他們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疲倦,唯獨見到張斐上得庭長台時,每個人的臉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氣的。

府衙不撥錢,那是府衙的不對,但是你可以做得更好,你可以提供一頓便飯,那我們自然會偏向你,而不是采用這種方式,讓我們去記恨府衙。

我們怨得還是你。

真是一只菜鳥!

連這個為官之道都不知道。

張斐並不在意,要是有下回的話,你們還是會來,我還是不會提供便飯,只是輕輕一敲槌,“我們繼續審理綏州一案。”

語氣比較隨意,就沒有上午那些莊重的儀式。

言罷,張斐突然左右一看,貴賓們也隨著他的目光左右看了看,發現較比起上午,種諤、陸詵位子更加向中間靠攏,都能算是直接坐到庭上。

只聽張斐朗聲道:“經過上午的審問,我們大致清楚,收復綏州的過程,朝廷的決策,以及當時的環境和背景。而下午我們將會審理此案的具體過程。故此,我將陸知府和種副使的位子安置在庭上,這是為了方便本庭長更清楚了解整個過程。”

說著,他看向種諤和陸詵道:“不過規矩還是一樣,我希望不管是陸知府,還是種副使,不要打斷證人的做供,以及用任何眼神、動作,影響證人做供,如果發生這種事,不但會影響到本庭長的判決,同時也會令檢察院介入其中,對於你們雙方都是非常不利的。如果有疑惑之處,本庭長會自向二位提出詢問,二位是否已經清楚?”

種諤、陸詵同時點點頭,但這種完全陌生的方式,令他們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就如同小學生第一天上課。

而那些貴賓,只是覺得別開生面。

你這是在審案,還是在講課。

不過蔡延慶、韋應方等河中府官員,倒是已經習慣了這種說明。

在說明之後,張斐輕輕敲槌,朗聲道:“傳秦州武山縣李水李主簿出庭。”

聽到此人的名字,種諤不禁皺了下眉頭,而陸詵則是面露驚喜之色,似乎沒有想到李水也被找來當證人。

而不少貴賓也是交頭接耳,詢問這李水到底是何人?

但到底是個主簿,此種案子,還需要一個主簿來出庭作證嗎?

過得片刻,但見一個身形瘦弱的中年人上得庭來。

請他坐下之後,張斐便問道:“李主簿,你是何時去到武山縣擔任主簿的?”

李水道:“熙寧元年六月。”

張斐低頭看了眼文案,道:“據我所知,我朝縣主簿是不常調動,這是為了讓知縣能夠更好的了解當地的情況,不知朝廷為何要調你去秦州武山縣?”

李水回答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也許是因為綏州一戰,因為當時我是與陸知府一塊調去秦州的。”

說到這裏,他還瞧了一眼陸詵。

張斐問道:“你說得也許是因為綏州一戰,可是治平四年,種副使收復綏州一戰。”

“是的。”

“為何你認為這與你調任有關系?”

“當時我是在青澗城擔任主簿,而在種副使出兵的前一天,我曾質疑過,並且想要阻止種副使出兵。”

“你在質疑什麽?”

“因為當時種副使是說,他已經得到朝廷的詔令,允許他出兵,但是我認為這很可疑,因為如果真的下達詔令,我身為主簿,不可能對此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