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文武與法(七)(第2/3頁)

鄭獬點點頭道:“是的。”

張斐又繼續問道:“適才鄭學士一再強調,此舉將會引發兵禍,那麽當時在朝廷看來,我國與西夏是處於一種怎樣的狀態。”

鄭獬道:“這一點我也贊成方才郭相公所言,非戰非和,盡管屢次發生沖突,但是雙方依舊保持使臣來往,且都是以和談結束沖突,在大局上,不管是我國,還是西夏都不願意爆發大戰。”

其實這句話,並沒有說透,為什麽都不願意爆發大戰,就是因為這邊上還有一個遼國,雙方在沒有把握之前,都不敢輕易動手,否則的話,那定是兩敗俱傷,漁翁得利。

不過這話不能明說,但在坐的人,心裏都非常清楚。

張斐又問道:“相比起嘉佑年間到治平四年這期間,我國與西夏爆發的沖突,此次收復綏州,有何不同嗎?亦或者說,此舉是否比之前任何一次沖突,都要嚴重許多。”

鄭獬不禁微微皺眉,搖搖頭道:“那倒不是。”

之前李諒祚幾次興兵來攻,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咱先出兵就非常嚴重,對方先出兵就不嚴重。

這不是低人一等,在面對西夏,宋朝大臣還是自覺高人一等,這正是如此,李諒祚才希望通過武力,獲取大宋的尊重,這也是嘉佑年間主要沖突的根本原因所在。

西夏認為你得平等對待我和遼國。

但在大宋看來,你祖先是我朝舊臣,是屬於叛臣,只能跟石敬瑭一個級別。

張斐問道:“如果本庭長認為,種副使出兵綏州,只是兩國之間,數次沖突中的其中一回,並無特殊之處,鄭學士是否認同?”

“老夫……老夫認同。”

鄭獬雖是有備而來,但也被問的開始冒汗,心想,這不公平,憑什麽只準你問我。於是反問道:“不過老夫並不明白,這與此案有何關系。”

張斐道:“因為我得判定,這到底是屬於特殊事件,還是平常事件。假設兩國相對和平,那麽種副使的行為,必然是會直接影響到兩國關系,那麽他的行為就極有可能是貪功冒進,而不顧大局。

但如果雙方本就是處於爾虞我詐,相互攻伐的階段,那麽種副使的行為,就不一定是貪功冒進,有可能就只是一種應對措施,亦或者自我保護的措施,方才郭相公已經言明,拿下綏州,可以令延州高枕無憂。

而這也將會影響到我的判決,因為如果是特殊事件,就是類似於開戰與否的決策,這必然是武將不能做主的,無論成敗,都是違抗詔令。

但是,如果只是平常事件,那麽武將將擁有部分的決策權力,而當時兩國的狀態,也是我判定種副使出兵動機的一個關鍵因素。”

鄭獬道:“就算這只是一個平常事件,就算他之前出兵是應對措施,那麽之後陸知府下令讓他回來,他並沒有執行,這又作何解釋?”

張斐笑道:“鄭學士,我請來你,不是與我辯論的,也不是來教我審案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給我提供證據,講清楚當時朝廷對於誘降嵬名山兄弟的態度,以及根據你的觀察,當時兩國是處於怎樣的態勢。你只需要據實告訴我就行了。”

鄭獬質疑道:“但是你的問題有所偏袒。”

張斐立刻問道:“比如說。”

鄭獬道:“你只選擇對種副使有利的問題,而對種副使不利的問題,卻避而不談,如種副使為何不聽從命令,回青澗城。”

張斐立刻問道:“請問鄭學士,為什麽種副使不聽從命令,回青澗城。”

“……?”

鄭獬當即一臉錯愕。

張斐微笑道:“鄭學士,其實我並不需要跟你解釋一切的,只是因為你們對皇庭的審案不甚了解,故而我才解釋。

我請鄭學士來此,不是來跟我辯論的,也不是讓鄭學士來闡述自己的主張,而是提供相關證據的,就僅此而已。

鄭學士之所以認為我的問題不公,其實不在於我,而是在於鄭學士心中已有判決,且容不得一絲質疑,真正帶有偏見的不是我,恰恰是鄭學士,鄭學士不妨捫心自問,是否如此。”

他語氣溫和,始終面帶微笑。

鄭獬可沒有方才的泰然自若,一張老臉漲的通紅,過得半響,拱手道:“真是抱歉,鄭某未能給庭長提供太多幫助。”

張斐忙道:“不不不,鄭學士不辭辛苦來此,我是感激萬分,其實也幫助到我很多,而且鄭學士有自己的主張和想法,這都是非常正常的,只要鄭學士沒有做偽證,其它方面,都是可以的,無須致歉。

不過暫時我沒有別的問題,還請鄭學士先下去休息。”

鄭獬嘆了口氣,郁悶地走了下去。

陸詵見罷,內心也是極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