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文武與法(六)(第2/3頁)

張斐微笑地點點頭道:“多謝郭相公出庭作證。”

隨著郭逵下得庭去,別說旁觀的賓客們,就連種諤、陸詵兩個當事人,都是一臉茫然。

完全看不出這番話下來,到底是哪方占據優勢。

雖然郭逵表示,當時的貿然出擊,是有可能引發大戰的,但同時也闡述這綏州地理位置是至關重要。

張斐稍作休息後,道:“翰林院學士鄭獬。”

陸詵聽得此人,不禁面露驚喜之色。

不少文官也是舉目四顧,是驚喜道:“鄭毅夫也來了。”

關於大部分證人,目前誰也不清楚。

然而,這個鄭獬在當時,一直在京城翰林院,他的出現,使得許多人感到驚訝,他有什麽可以作證的。

但見一個近知天命的老者,揮著大袖,上得庭來,雖已是白發蒼蒼,但卻氣度非凡,穿扮也是極為樸素,跟陸詵極為像似。

此人名叫鄭獬,乃是狀元出身,也是一個文化素養極高,清廉正直的官員,能夠在宋朝當狀元的,這文采自然是不用多言,在士林中也是擁有極高的名望。

無論如何,鄭獬的出現,令文官們覺得不錯,還算是公正。

郭逵是武將出身,一直都是主戰派,是肯定支持種諤的,而這鄭獬是妥妥的文官,是主和派,且與陸詵關系非常好,在此案中,他一直以來都在陸詵說話,認為陸詵遭遇不公,而此番重審,他也是功不可沒。

這至少證明到目前為止,張斐還是很公平的,沒有說專門找一些主戰派來作證。

張斐微微伸手示意,“鄭學士請坐。”

其實按禮法來說,張斐理應起身行禮,但鄭獬知道張斐,在禮法上,不應對他有過多期待,他還是拱手道謝,然後才坐了下去。

張斐道:“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多謝鄭學士能夠不辭萬裏,來此出庭作證。”

“張庭長言重了,其實應該是老夫感謝張庭長,給予老夫一個出庭作證的機會啊。”

說著,鄭獬又立刻言道:“不過方才老夫在旁聽了許久,有一個問題,一直不得其解。”

這些翰林院學士,可都是非常厲害的,上來就反客為主。

張斐微笑道:“鄭學士請說。”

鄭獬道:“方才就連種諤自己都承認,他是在未有詔令的情況出兵,同時朝廷的詔令,是讓陸知府和薛轉運使來主持此事,然而,當陸知府下令召回種諤,種諤仍然不從,這難道不是違抗詔令嗎?

也許這在政事堂,此事可論得失成敗,但皇庭是要講法律的,老夫雖不及張庭長精通律法,但也能熟背《宋刑統》,實不知這還有什麽可審的。”

此話一出,在場不少人仿佛猛然驚醒一般,都是紛紛點頭。

你在這裏故弄玄虛,問七問八,可事實就是鐵證如山,連種諤自己都承認了,依法必然是有罪。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張斐身上。

種諤更是忐忑不安,他知道這鄭獬,當時鄭獬極力建議官家直接將他哢嚓了,以儆效尤,故此見到此人,頓時是心生不妙啊!

張斐從容不迫地解釋道:“這主要是因為,在戰場上局勢是瞬息萬變,而詔令來回,是要長達數日之久,許多時候,將軍們必須要當機立斷,也無法做到事事都請教朝廷,而這也是軍法所允許的。”

鄭獬立刻道:“張庭長所言,老夫自也明白,但此非戰場,而是戰與不戰,此必須要得到朝廷的允許,否則的話,武將為求立功,可不顧國之大計,肆意掀起兵禍,此乃亡國之兆。”

張斐點點頭道:“鄭學士言之有理,這也是本庭長請鄭學士來此作證的原因。”

鄭獬微微一愣:“老夫不知庭長此話何意?”

張斐道:“在本庭長看來,從誘降開始,到最終的收復綏州,這是一件事情,因為既然決定誘降對方將領,那麽朝廷就是希望能夠收復綏州,那麽種副使的行為,就值得商榷。

而種副使最終選擇出兵,只是整件事情的其中一步,並非是一個單獨事件,畢竟之前就已經招降了嵬名夷山。

這就如同在一場戰役中,將軍根據前線情況變化,要及時做出判斷,當然,種副使的這個判斷,是否是局勢所迫,這都還需要審理。

但是,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要確定一點,就是當時朝廷是如何看待誘降嵬名山的。如果一開始就是否定誘降,那麽種副使行為,是必然構成違抗詔令罪,那就不需要再審。

然而,根據之前他們的供詞,朝廷似乎並沒有阻止這種行為。而根據我們所查,鄭學士是全權參與了此事的決策,這也是我請鄭學士來的原因。”

這一番話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對張斐是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