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儒法之爭(第2/3頁)

張斐擡頭看去,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富弼。

這老頭聽著也入迷了,都開始回答問題了。

這話又說回來,其實張斐方才要閃,也不完全是羞辱學問,這個課,真不太合適這些學生,反倒是適合富弼、文彥博這些人。

“富公言之有理。”

張斐拱手一禮,又道:“為什麽是更偏向儒家之法,因為儒家講得就是世俗道理。比如說親親相隱,法家是肯定不講這一套的。

可就人性而言,子告父,父告子,這十有八九,就是在逼人說謊,虎毒尚不食子啊!

雖然大義滅親,也不算是錯,但是保護自己親人是一種天性,也是一種廣泛意識,符合法制之法的定義。

你們都是讀儒學長大的,想想儒家講的道理,是不是告訴你們如何分別善惡,又如何為善。”

眾人紛紛點頭。

張斐道:“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他違反法制之法幾率其實是非常小的,但一個法家中人,他是一定會違反法制之法,因為法家是必須要除掉法制之法,否則的話,法家就不是法家。商鞅有一句話,是非常清楚準確的表述了法家之法。”

說到這裏,他終於翻開了桌上的小本本,“‘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但是這一句話與法制之法,是完全對立的。”

上官均道:“可見儒家之法是要勝於法家之法,也要勝於法制之法。”

張斐聽得擡起左手搓著額頭,是滿臉失望。

上官均真的急了,這一堂課下來,他都開始懷疑人生了,“我又說錯了嗎?”

張斐淡淡瞧他一眼,有氣無力道:“你先說說,你為何這麽認為?”

上官均道:“道德高尚之人,自不會違法,而守法之人,道德不一定高尚,可見儒法之法是要勝於法制之法,更勝於法家之法。”

張斐目光一掃,“你們也都是這麽認為的嗎?”

許多學生都已經迷糊了,不敢妄做答復。

嚴復突然站出來道:“老夫就是這麽認為的,這話何錯之有?”

語氣非常傲慢。

砰砰砰!

張斐突然用力地敲著木板。

嚇得嚴復一哆嗦,這小子是瘋了嗎?

張斐才不管那麽多,你在我課堂上裝逼,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豈有此理。“我都已經是再三強調,法制之法,是人們捍衛個人正當權益的一種共識。

儒家之法是這種共識嗎?不是,它是聖人所言,基本上也是如商鞅所言,智者作法,愚者制焉。”

嚴復也急了,嚷嚷道:“儒家之法優於法制之法,自不必遵守你口中的法制之法的原則。”

張斐笑了,問道:“老先生不覺得這話是自我矛盾嗎?”

嚴復問道:“哪裏矛盾?”

張斐道:“你也說了,這儒家之法是要優於法制之法,那麽遵守儒家之法,自也不會違反法制之法。是也不是?”

嚴復點頭道:“正是如此。”

張斐道:“既然如此,老先生又說不必遵守法制之法的原則,這不是自我矛盾,是什麽?連最基本的都不遵守,你能達到更高的要求嗎?”

嚴復神情一滯,被繞得有些暈啊。

可仔細想想,又覺得哪裏不對。

文彥博突然站了出來,道:“你這是巧辨之術。嚴老先生也絕非此意,他想要說得是,遵守儒家之法,是必然是遵從法制之法的原則,且達到更高的要求。”

嚴復是連連點頭,“不錯,不錯,你小子可真會詭辯,將老夫都給說糊塗了,儒家學問,就是世俗之理,這法從得德出,德自然也遵循了你所言的共識。”

張斐道:“是嗎?”

文彥博非常肯定道:“當然是的。”

張斐問道:“刑不上士大夫,這算不算儒家之法?又是否有遵循了法制之法的原則?”

“……!”

文彥博一時間,是目瞪口呆。

所有人學生都望著他。

文彥博的一張老臉慢慢在變紅。

這百姓違法,人沒了,士大夫遇到法,法沒了。

你說是不是?

一個老者激動地向趙頊道:“官家,此人口出妖言,大逆不道,懇請官家,立刻降罪此人。”

立刻又有一批士大夫站出來,要求嚴懲張斐。

趙頊卻是一臉輕松地笑道:“此乃學術之論,岑大夫無須太過認真。”

王安石呵呵道:“岑大夫之言,不正好坐實他的儒家之法論。”

岑大夫不敢給皇帝臉色看,只能怒瞪王安石一眼。

張斐也聽得一個真切,趕忙解釋道:“老先生勿要動怒,我這其實是要誇儒家的,不是要否定儒家,只不過是先抑後揚,諸位別著急啊!”

一幹士大夫皆是怒視張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