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人不長命

等到最熱的正午過去之後,開封府的大門這才緩緩打開來。

頃刻間,一片巨大烏雲從大門那邊慢慢壓了過來,一會兒功夫,就將整個開封府籠罩在內。

初夏那酷熱的正午,並沒有勸退圍觀的百姓,稍微富裕一點的市民,就是去到附近茶肆、酒肆稍作休息。而窮一點就蹲在大樹下,隨便吃點東西,背靠著大樹眯一會兒。

今兒要不看到結果,這回去誰睡得著啊!

故而大門一開,所有人立刻圍聚過來。

然而,他們的熱情,卻讓那些官員是倍感焦慮啊!

雖然他們個個都是經驗豐富,哪怕是在勾心鬥角的朝廷鬥爭中,他們也不會這般焦慮,因為他們心裏都有個底,大致也能猜到對方會怎麽出招。

但是在公堂之上,他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是一無所知,這心裏能不忐忑嗎。

再問下去,臉都沒了。

經過差不多兩個時辰的休息,趙抃是顯得精神奕奕,幹勁十足,他審得倒是非常爽,來到主審位上坐下後,就直接宣張斐、範純仁他們上堂。

這只不過是一個中場休息,那開封府的儀式感就不需要再來一回。

“範司諫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趙抃直接向範純仁問道。

之前的審問,大家全都看在眼裏,那王鴻都已經失控了,可見張斐是占得絕對上風,現在球又扔給了範純仁。

要是接不住的話,那只能宣判了。

門外的觀眾一聽這話,也知道馬上就要宣判了,心情是非常激動。

官員們則是忐忑不安地看著範純仁。

現在對他已經毫無信心,關鍵範純仁的表情,也沒有給他信心。

範純仁站起身來,“方才張三的推論的確很精彩。”

說到這裏,他稍稍一頓,又道:“但是他遺漏一個關鍵問題,就是王知縣為何要包庇韋愚山,眾所周知,故出人罪的判罰依據,一般都涉及到貪汙受賄,私相授受,可是據我所知,王知縣從未收過韋愚山的任何賄賂,為對方也未有提供任何證據證明這一點。”

此話一出,所有官員們皆是一怔。

對啊!

這個關鍵的論據,怎麽給忘了。

包庇總有包庇的理由。

頓時重燃信心啊!

王鴻到底是個什麽官,他們心裏也是有數的,私下也從未有人提過王鴻收受賄賂。

範純仁說完之後,就坐了下去,然後偏頭看向張斐。

這已經是他的壓箱底了,接下來,就只有看張斐的表演了。

他也很好奇,張斐會怎麽給王鴻定罪。

根據張斐方才的態度來看,肯定是要將王鴻往死裏整。

絕對不會讓王鴻大搖大擺地出這扇門。

趙抃稍稍點頭,又看向張斐。

張斐站起身來,道:“我方才只是舉證反駁王知縣一不小心‘忽略’耿明的冤情,事實證明,王知縣是一個慣犯,範司諫的理由是站不腳的。”

趙抃點點頭,道:“但凡事皆有因果,王知縣為何要包庇韋愚山?”

“這我當然會證明。”

張斐道:“我懇請主審官傳證人耿明。”

趙抃道:“傳耿明。”

過得片刻,只見耿明身穿一身道袍入得堂內。

這可是他逃亡的證據,是不能脫下來的。

他畢恭畢敬地向趙抃行得一禮,趙抃見他穿著道袍,怎麽也得給三清一些薄面,再加上他也很同情耿明,於是指著旁邊的證人椅道:“本官允許你坐審。”

“多謝趙相公。”

耿明行得一禮,然後坐在了證人椅上。

張斐站起身來,問道:“耿明,你是哪裏人,在出家之前,又是幹什麽的。”

耿明道:“我乃開封縣白馬鄉人,祖上曾有在侍衛馬軍司擔任過指揮使。”

門口曹棟棟激動道:“原來也是咱三衙的軍戶。”

馬小義問道:“哥哥,為啥三衙軍戶總是被人欺負?”

曹棟棟忙道:“我可沒有欺負軍戶。”

“……?”

又聽耿明繼續道:“後因家道中落,又淪為自耕農,到我父親這一輩,憑借為朝廷販馬,又在家鄉置下一些田業。”

張斐問道:“你家之前有多少田業?”

耿明道:“共有四百三十多畝地,屬上二等戶。”

“這田地可是不少啊!”張斐好奇道:“有如此家業,你為何還要出家為道。”

耿明頓時怒容滿面,“這都是讓那韋愚山給逼的。”

張斐道:“他是怎麽逼得你?”

耿明道:“三年前我被任命為白馬鄉的裏正,專管鄉裏催繳稅收之事,而當時韋愚山乃是鄉裏最有錢的一等戶,至少擁有數千畝田地,但是他卻用盡各種手段,一錢稅都未曾繳納過。”

張斐問道:“他用的是什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