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講武德

下去的呂嘉問憋屈的很,仿佛一個上進青年瞬間變成了一個頹廢中年,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唯一能夠懂他,就只有王安石。

然而,上來的王鴻,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坐在這裏被一個他非常憎惡的珥筆審問。

真是奇恥大辱啊!

是面無表情地向趙抃行得一禮。

趙抃雖然對他印象並不好,此案趙抃是肯定支持耿明的,但王鴻到底也是赤縣知縣,趙抃也是能夠理解王鴻的心態,還是和顏悅色地請他坐下,給他一些排面。

王鴻四平八穩地坐在證人椅子上,立刻是怒目圓睜,盯著張斐。

面對氣勢拉滿的王鴻,張斐也是絲毫不懼,直接就站起身來,順便還會小擼了下袖子,就這架勢……仿佛就怕別人不知道,我特麽是來復仇的。

他性子其實也是很剛猛的,你怎麽來,我就怎麽去,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

尤其是在公堂上,就更不會畏懼。

張斐瞟了眼文案,問道:“據我所知,王知縣是皇佑二年(公元1050年)中的進士?”

王鴻當即沉眉道:“我是官,你是民,你這態度真是毫無禮數可言。”

此話一出,劉述、齊恢、李開等熟知張斐的人,無不搖頭嘆息。

你跟這小子說這話,不是自找尷尬嗎?

他若懂得尊重,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張斐微笑道:“在這公堂之上,人人平等,哪怕就是韓相公坐在這裏,我也是這般問,所以,還請王知縣回答我的問題。”

一旁的韓琦直接擡起頭來,這裏坐著這麽多官員,你小子偏偏拿老夫出來說事,是欺老夫善良麽。

一旁的富弼偷偷瞄了眼韓琦,低聲道:“韓相公稍安勿躁,他這麽說,恰恰說明韓相公在朝中的地位。”

韓琦兀自不爽,小聲嘀咕道:“我的地位,可不用他一個珥筆來證明。”

王鴻登時切身體會到張斐的剛猛,他就是再狠,也不敢拿韓琦說事。

這時,趙抃突然開口道:“王知縣請回答張三的問題。”

你在這裏擺官威,那我坐在上面幹嘛?

王鴻瞧了眼趙抃,然後極不情願地點點頭道:“是的。”

張斐又道:“之後王知縣去到洪州做司理,因表現不錯,三年之後,又調任光州當司法參軍,之後又升為江寧府句容縣知縣,隨後又升為壽州通判,兩年前升為開封知縣。不知我可有說錯?”

王鴻一臉傲然地點點頭。

這份履歷拿出來,絕對是相當了不起,他的進士排名並不高,故此一開始調到很遠去當司理,不像蘇軾他們,考完就先留在京城當官,起點比別人高太多了。

張斐環目四顧,道:“在坐的各位,許多都是朝廷命官,相信大家都能夠從這份履歷中,得知王知縣絕對是一名非常幹練、出色的知縣,不然的話,他不可能這麽快就升到開封知縣。許多官員,可能一輩子都進不了東京。”

他們都是懂行的人,當然知道這份履歷代表著什麽,但問題是……你小子不是來復仇得嗎?

怎麽還拍上了?

在坐的官員都是一臉茫然。

甚至連門口的百姓都有些困惑。

這與方才那針尖對麥芒的架勢,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鏡啊!

錢顗也小聲問道:“他想幹什麽?”

範純仁皺眉下眉頭,不太確定道:“且看看再說。”

又見張斐向王鴻問道:“王知縣,從司理到司法,再到知縣、通判,你一定有著非常豐富的斷案經驗吧?”

王鴻點點頭。

張斐道:“不知王知縣可記得,曾斷過多少案例?”

王鴻想了想,搖頭道:“不記得了。”

張斐點點頭道:“大概記得嗎?有沒有上百個案例?”

王鴻道:“應該不止。”

“多謝!”

張斐坐又向趙抃道:“我問完了。”

趙抃都愣住了。

這就問完呢?

你到底是向著那邊的?

這一系列問題,等於是在細數王鴻的功績啊!

在坐的官員都是一愣一愣的。

饒是門口的曹棟棟都言道:“不好!張三那小子定是收了對面的錢。不,也許是個寡婦。”

馬小義撓著頭問道:“哥哥,你咋知道?”

曹棟棟道:“你傻麽,這都看不出來,他可一直在誇王鴻啊!”

馬小義直搖頭道:“我不相信三哥是這樣的人。”

曹棟棟哼道:“那咱們走著瞧。”

……

錢顗也看出貓膩來,道:“他這麽問,就是想證明王鴻有著豐富的經驗,以及熟知司法,是不可能出現誤判,看來他已經猜到我們是希望判王鴻失出人罪。”

是呀!這也是一個具有爭議的問題,但我從未想過從這一點來幫王鴻脫罪,看來我還是不夠他想得周全。範純仁笑道:“不過我們也沒打算讓王鴻裝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