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舞台

當司馬光回到禦史台時,這都還沒有進大門,就聽到裏面地地獄咆哮聲。

司馬光不禁默默地為文彥博捏了一把冷汗。

當他入得屋內,只見劉述、範純仁、錢顗等人立刻是一擁而上,將司馬光團團圍住,長槍短炮,是噴個不停。

言語之間,真是既委屈,又憤怒。

我們都願意退一步,陪著他一個小珥筆打官司,竟然還被珥筆給拒絕了,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不打就不打。

本就不應該打官司,朝廷政策,不都是內部解決麽。

文彥博方才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趁著這機會,趕緊喝口茶,這嘴皮子都已經說幹了。

司馬光是眼觀鼻,鼻觀心,慢悠悠地走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仆人趕緊倒上一杯茶。

司馬光是喝了一小口,將茶杯放下,然後才擺擺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很委屈。”

劉述立刻道:“我們不是委屈,而是憤怒,那珥筆張三真是愈發過分,長此下去,誰還會將我們當回事。”

司馬光點點頭,又語氣平和地問道:“要不要聽我說上幾句。”

他們漸漸安靜下來。

司馬光就道:“你們這麽憤怒,是因為對方不過是一個小小珥筆,他憑什麽吹毛求疵。”

眾人紛紛點頭。

司馬光道:“同理而言,官家願意以最公正的方式,來審視自己的詔令,你們又有何不滿的?”

範純仁道:“這哪叫公正,這分明就是……!”

“撒潑”到底是沒說出口。

司馬光解釋道:“公堂之上,凡事就都得遵循律例,可不是庭辯,講道德,講得失,否則的話,確實是會出問題的,張斐的擔憂,絕非是無理取鬧,反而是我們考慮不周,如果能夠引例破律,將會遺留許多問題的。這也是為什麽,富公和韓相公駁回了爾等的控訴。如果你們能夠遵循律法,找到更好的理由控訴,那張斐自然不敢多言。”

齊恢、劉述等一幹法官,面面相覷。

真正駁回他們的控訴的不是張斐,而是富弼和韓琦。

這足以證明,他們確實不占理。

但他們提到的公正,是擂台上的公正,輸得一方,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非是法理上的公正。

這是他們憤怒的原因。

可轉念一想,咱們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還怕講理不成。

然而,這種政策,用司法來判定,他們還真是沒有嘗試過。

一時間,也無頭緒。

劉述就問道:“依司馬大學士的建議,該當如何應對?”

司馬光故作思索,又是老調重彈道:“我就還是那句話,等新法出來再說,到底官家也只是想興利除弊。”

“不行!”

一直沉默的錢顗突然站出來,“官家若想興利除弊,也得遵循朝廷法度,怎能另設一司,今後此司誰來監督?雖說這是被允許的,但這更能證明,他們心裏有鬼。

咱們就告此司違反祖宗法度,只要能夠告贏,就算今後官家改名,再設一司,但這公道可留在了人心,二司是否一樣,誰人不知,到時他們不怕人笑話,繼續掩耳盜鈴,那也由著他們。”

其余人紛紛點頭。

是這麽回事。

只要能打贏官司,那他們至少占得法理的制高點。

司馬光見罷,心想,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應該早就想到,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會答應打這場官司的。不過……張三那小子也是當局者啊!

範純仁也直點頭道:“錢兄言之有理,只要能夠打贏這場官司,我就不信他王介甫,連臉面都不要了。”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道:“如此也行,好不容易請得韓相公、富公出馬,也不讓他們白忙活一場。”

劉述擔憂道:“但是那張三打官司的手段,層出不窮,如今他又立於不敗之地,只怕這官司很難打贏。”

範純仁沉吟少許,道:“故此我們這回要避其鋒芒,不要再去與張三糾纏,而是應該直面王介甫。”

司馬光稍稍一愣,問道:“你有何打算?”

……

那邊張斐回到家,許遵父女備好小板凳聽故事。

為此許遵生平頭回早退回家。

如今大理寺官員都無心工作,都在議論此事,聽他們議論,就還不如回家聽內幕。

這多爽!

“呵呵……”

許遵撫須笑道:“就知道你小子若不將韓相公、富公給得罪了,這嘴皮子就不舒服。”

張斐訕訕問道:“恩公此話怎講?”

許遵道:“你出獄第一件事就是狀告老夫,如今你這家底厚了一點,不得去得罪宰執們啊!”

這個“們”真是要命啊!

許芷倩輕輕哼道:“這回罷了,下回是不是就得去得罪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