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祖法論

目前關於祖宗之法其實是沒有一個定論的。

什麽是祖宗之法,誰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或者說原理是什麽,但無法清楚地表達出來。

傳說中的“勒石三戒”,也就是那什麽“保全柴氏子孫”;“不殺士大夫”;“不加農田之賦”。目前還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

可即便是存在,那也是屬於皇帝個人的家規,皇帝執行就行了,因為也只有皇帝能夠看到。

如果要對天下人產生律法效力,至少也得公布與眾,這是最起碼的。

而“勒石三戒”是絕對保密的,除皇帝外,沒人見過,那麽皇帝執行與否,是在於皇帝個人的意志。

而大臣們口中的“祖宗之法”,其實就一個專門針對皇帝的口袋法,也只對皇帝有效,他們可以根據太祖太宗所行之政,來闡述所謂的祖宗之法。

以此來規勸皇帝,不要任意妄為。

這番也就是論大臣們口中常常提到的“祖宗之法”。

而不是那“勒石三戒”。

就知道你這老小子沒安好心啊。王安石悄悄鄙視了一眼司馬光。

而其余官員則是露出一絲詭異的興奮。

好家夥!

這一上來就扔重磅炸彈。

因為根據儒家孝道而言,這祖宗之法是不可以妄議的。

說得好就好,說得不好,那是很危險的。

可是,就事論事,張斐起訴理由就是祖宗之法,如果這點不解釋清楚的話,這官司就沒法打下去。

但這個概念又非常模糊,在坐之人,自問是都沒法解釋清楚,他們也不敢去解釋,他們只敢去引用太祖太宗的政策,然後再套上這“祖宗之法”。

仿佛張斐橫豎都是死啊!

許多官員都期待著張斐犯錯。

就連門外的神宗,都感到有些緊張。

這祖宗之法對他約束是非常大的。

關系他的切身利益。

“關於祖宗之法……!”

說著,張斐就準備去翻找那些文案,關於今日要說得,他都寫了下來。旁邊的許芷倩趕緊將一份遞過來。

張斐瞧了眼那標簽,又給許芷倩遞去一個贊賞的目光,然後翻開文案來,仔細看了看。

陪審的官員都傻了。

你這算不算臨陣磨槍啊!

之前張斐雖然也玩細節,但好歹也是憑一張嘴,這回就過分了,直接將文案都給帶上來,照本宣讀。

就不會背下來嗎?

你個弱智!

“關於祖宗之法……!”

擡起頭來,張斐發現許多官員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於是解釋道:“還請諸位主審官見諒,此事事關祖宗之法,我不得不小心一點,以免說錯話。”

確實也是如此,這事他也不敢信口胡說,必須得全部寫下來。

司馬光點點頭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多謝司馬大學士諒解。”

張斐拱手一禮,又道:“小民以為我大宋祖宗之法,就只有這一句話,也就是太宗頒布的一道詔令,‘先皇帝創業垂二十年,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紀律已定,物有其常。謹當尊承,不敢逾越’。”

坐在角落裏面的富弼稍稍點了下頭,這句話絕對是最適合對大宋祖宗之法的闡述。

整個大宋的建設,就是遵循“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的指導方針。

“膽大妄為!”

齊恢當即拍案而起,指著張斐道:“你一個小小珥筆,也敢論定我朝祖宗之法,你這實屬大不恭之罪。”

司馬光、王安石不約而同地看向齊恢,皆是暗嘆一聲,之前就跟你們打了招呼,別亂吆喝,這才開始,你們就忍不住了。

可除齊恢之外,如劉述等陪審官也紛紛對張斐口誅筆伐。

甚至還包括三五個觀審的官員,也忍不住跟著念道了幾句。

什麽是祖宗之法,我們都不敢定,你一個屁民憑什麽定?

還說得那麽理所當然。

你若定了,那……那以後我們還說啥?

面對他們的訓斥,張斐低聲向許芷倩道:“跟這麽一群不專業的官員打官司,可真是感到煎熬。”

許芷倩道:“那現在怎麽辦?”

“涼拌唄。還能怎麽辦。”

說著,張斐就下意識去撈茶杯,卻是撈得一空,嘀咕道:“豈有此理!茶也不準備,就知道玩這些場外手段。”

等到他們訓斥完之後,張斐才道:“諸位審官,言之鑿鑿,不知以諸位審官之高見,這祖宗之法是什麽?”

齊恢道:“我們可沒有你這般大膽,不敢定此法,以免對先祖不恭。”

張斐微微笑道:“根據諸位的說法,這‘祖宗之法’應屬‘不定之法’,而‘不定之法’我倒是聽說過的,什麽是‘不定之法’,那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