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奚昭幾乎是開門見山地提起了這事。

令藺岐一怔。

好一會兒裏, 他沒能說出一個字。

像是置身灼熱六月,一抹淡緋從他的頸子一直燒到耳尖。

最後,他別開眼神。

向來冷淡的語氣中也多了絲不易顯的慌意:“定在這幾日, 是有什麽緣故?”

奚昭直白道:“我想快些出府。而且這兩天你師父要離開, 大哥也忙, 沒有更好的時機了。”

“嗯。”藺岐垂下眼簾, “是否要蔔個良時?”

這麽講究?

不過這事關系到她能不能出府, 最好萬無一失。

奚昭撓了下面頰:“任你選吧,我也不懂這些。”

藺岐應好。

沉思片刻後, 他壓下那難平的慌意, 與她解釋:“需先買一支命印筆。屆時將奚姑娘與我……與我的頭發纏在筆上, 再為彼此刻下道緣命印。我為奚姑娘刻印時, 需有人在旁牽契線, 疏散印靈, 以防奚姑娘承受不住道緣命印。”

奚昭認真聽著, 點頭:“這些我都提前了解過——那命印筆我很久之前就讓秋木買去了。秋木打聽過, 僅有天水閣能做,那邊也回了消息,說是得定制, 得要好幾天。我估摸著這兩天就能做好。”

“命印筆要用千年的良緣木做筆身,再綴以天喜玉, 的確需花上些時日。”藺岐繼續道,“待刻下道緣命印, 若順利, 便能借由命印將妖力送入奚姑娘體內, 以破解禁制。”

奚昭應好。

那禁制是在她體內,如果直接解禁, 難以沖破結界。

須得從內瓦解。

如果能用道緣命印解開,已算是最好的情況了。

“若不行,則……”藺岐頓住,隱晦道,“既已結成命印,自當任由奚姑娘索取。”

奚昭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道緣命印沒用,就只能借助他的真陽之氣了。

她稍微歪了下腦袋,盯著他那透紅的耳尖。

“小道長,”她往前一步,指尖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背,“你好歹拜道君做了幾十年的師父,怎沒學到些他的臉皮功夫?”

說話間,指尖順著手背的脈絡緩往下遊移著,最後捉住那修長手指。

藺岐的手微顫了下,回握住她的手。

力道不小,不願松開似的。

他擡眸看著她,稍張開嘴,似是想送出個“奚”字。

不過還未出聲兒,他又抿了下唇。

再開口,便已改口喚道:“昭昭。”

話音剛落,外面就有腳步聲響起。

奚昭聽見,抽出了手。

藺岐反應過來,她應是不想讓太崖知曉此事,便斂下心緒,面上又是一副冷然模樣。

片刻後,門從外打開。

太崖斜靠在門邊,並未進去。

他的視線在二人間遊移兩回,最後對藺岐道:“玉衡,為師要出門幾日,這些天你便以抄錄符書為主,無需管那府中禁制。”

藺岐垂眸道:“弟子知曉。”

太崖掃了眼他那泛著薄紅的臉,又看向奚昭。

後者坦然對上他的打量,甚還問了句:“怎麽了?”

“沒什麽。”太崖眼尾挑笑,但看起來並無多少真情實感,“——玉衡,若房中太熱,何不將窗戶打開。”

知曉他意有所指,藺岐抿了下唇,仍舊神情淡淡。

“嗯。”

太崖側身讓出路來。

“奚姑娘既已歸還了東西,不妨留玉衡安心溫習符書?”

奚昭瞥他:“知曉道君嫌我,這就走便是。”

太崖卻笑:“奚姑娘頗會顛倒黑白,從何處瞧出厭嫌了?”

“處處皆是。”奚昭拋下一句,擠開他往外走。

兩人錯身時,太崖忽伸手去捉她的腕。

卻被拂開。

奚昭斜挑起眸看他,眼底透著揶揄笑意:“道君還是先憂心送劍的事吧,小心一出府就被人捉了去。”

太崖卻沒像往常一樣同她打趣,而是道:“奚姑娘只管安心等我回來。”

不似平時那般隨性,仿佛是在認真與她約定什麽事。

但奚昭沒覺察出,隨口應了聲便快步離開了。

等她走遠,太崖移過眼神。

如今已進秋日,天也越發冷肅。日光映下,使那融在暖色裏的半張臉有些模糊不清。

“奚姑娘來還書?”

“是。”藺岐拿起桌上符書,規整至書架上。

太崖又問:“可還說了什麽話?”

藺岐手一頓。

方才他看得清楚,奚昭出去時,太崖想拉住她。

他二人說話的語氣,似也比之前熟稔許多。

師從太崖多年,他自看得出太崖在瞞著他什麽。

他默不作聲,卻憑空多出些煩躁。

幾乎要控制不住,想與他挑明開來。

更想問他,分明知曉他要做什麽,為何還從中阻攔。

要他警惕奚昭,別托付真心的是他,如今在暗地裏親近她、沉淪情愫,甚而有意背德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