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郤氣得腦仁跳痛,心底又擔憂著奚昭,好半晌腦子裏嗡鳴不止,其他的什麽都聽不見。

他將那簪子收入袖中,擡手捂住傷口。殷紅的血溢過手掌,順著臂膀流下,將緊束的護腕染成深色。

潦草使了個妖術,不一會兒,外滲的血就變少了。

月問星語氣森寒:“還我!”

“月問星你真長本事了,以為死了變成鬼就沒法對付你?這簪子暫且放我這兒,你再別往我跟前亂逛,若有下回定饒不了你!”月郤咬著牙道,每說一句,臉色就變得更蒼白。

他又往窗子裏望一眼。

四五個醫師在房裏忙碌著,藺岐則坐在床邊椅上,似在幫奚昭把脈。

床榻則被遮掩得幹凈,看不見情形如何。

“要擔心就遠遠看著,別離得太近。”月郤收回視線,冷聲道,“這屋裏沒幾個人能受得住你那鬼氣。”

話落,他又折回了房前,一言不發地守著。

月問星不願瞧他。

等他走後,她就蹲在窗子外面,背靠著墻,神情麻木地擦拭起手上的血,同時注意著房裏的動靜。

-

深夜。

奚昭意識不清地睜開眼。

身上還殘留著余痛,但已經好上許多,喉嚨也沒那麽腫了。

她緩了陣,側過臉往右看去。

臥房裏只有一個人,是府中醫師。正背朝著她調配藥材,雙袖高挽,動作很利索。

奚昭認出那背影,沒什麽氣力地喚道:“周醫師……”

周醫師一頓,轉身。

“你醒了?”她快步上前,手作劍指搭在奚昭的額心處,探進一縷妖識,“現下感覺怎麽樣,身上還有哪處疼?——藺道長方才接到他師父的信,要回去一趟,處理完事便來。”

“嗯。”奚昭語氣虛弱地應了,“不怎麽疼了,就是有些累,使不上勁。”

“這些都正常。”周醫師拿了碗藥給她。

奚昭搖頭推拒:“不喝,已經好多了。”

她脈象已經平穩,一些病症也都緩解,周醫師便不強求,放下藥道:“小昭姑娘,我記得你上回也是吃了霜霧草,所幸那回吃得不多,只有些發熱,用兩回藥就好了——你沒有和底下的人說嗎,還是他們疏忽大意,忘記了?若是這樣,我去和大公子說一聲。”

“不用。”奚昭嗓音幹啞,“小事而已。大哥事務繁多,不打攪他了。”

“關系性命怎麽能算是小事?”周醫師明顯不滿意,“上回就是這樣,說著不想用這種事勞煩大公子,要我瞞著。結果如何?這回差點兒被一株破草送去地府了!也不知哪個腦子糊塗的,查沒查清,什麽藥都敢往湯裏放!要我說,上回就不該聽你的,還是得直接告訴大公子。”

周醫師不是月府的人,只不過和月楚臨的父母關系匪淺,常有往來。

她挺喜歡奚昭,兩人關系也不錯。

平時和她聊天很是輕松,奚昭扯開笑說:“地府沒去過,還能看看新鮮不是?”

她這玩笑話讓周醫師眉頭漸舒。

“多虧藺道長在這兒,不然要鬧出不小的麻煩。對了——”她想起什麽,朝門口掃了眼,“二公子還在門外等著,從下午到現在連腳都不帶挪一步的——要不要讓他進來看看你?”

聽她提起月郤,奚昭緊閉起眼,太陽穴跳得腦袋疼。

她確然是有意讓他發現靈虎的,帶著幾分試探的意思。

也想到過他會告訴月楚臨。

看見那碗姜湯時,她也猜到裏面多半加了什麽。畢竟是她在月郤面前提起了臨時契印,亦是她提醒他霜霧草能解契。

這株草算是她親手送到了自己的嘴邊,樁樁件件都在料想中,她卻莫名湧起股煩躁。

“暫時不想見他,身上不舒服。”奚昭說,“周醫師,你讓他回去罷,我這兒也沒什麽好守的。”

周醫師沉默一陣,隨即猜到她成了這樣估計和月郤脫不了幹系。

顧慮到奚昭的心情,她沒再提起月郤。

她拎了把椅子坐在床邊,低聲提起另一事:“小昭姑娘,方才替你檢查時,我在你體內發現了一樣東西。”

“什麽?”

周醫師牽過她的手,撩開衣袖。

她的右臂上原來刻了和靈虎的臨時契印,平時看不出來,偶爾顯現。

現在由於服了霜霧草,淺藍的契印變得深紅,像是用刀尖劃出的血紋,燒得很疼。

但周醫師要她看的並非靈虎契印。

她的指腹壓在血印往上半寸的地方,送出些許妖氣,隨後挪開。

幾息過後,被她摁過的部位漸漸泛出淺色的印兒——是朵小巧精致的睡蓮。

契印的力量還很微弱,卻將她的妖氣徹底擋在外面。

“方才替你療傷時看見了這契印——你在修習馭靈術?”她稍頓,又壓著聲特意跟了句,“此事我尚未與人提起過,也僅有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