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夜幕已至,路燈昏黃。
他們穿梭轉彎,繞過無數小道,似漫無目的,不知歸依何處。
顏煙也不問目的地,只將側臉貼在背上,緊緊擁住段司宇,汲取緊靠的熱意。
亢奮的心跳聲傳到後背。
段司宇勾起唇,“很高興?”
“嗯,”顏煙只覺一個字不夠表達,又說,“特別高興。”
段司宇輕笑,逐漸減速,靠邊停車,“帶你去個地方。”
隨即從車籃裏抱起龜甲牡丹,收起鑰匙。
顏煙跟著起身,“去哪兒?”
段司宇並不答,牽起顏煙的手,在夜光中漫步而行,如靈動的飄光,自在無束。
這一片胡同人煙稀少,原先初始的居民,多已搬走或高價賣了,鮮少有重新翻修,執意留在此處的。
合院雖重裝過,但段玉山平常並不住這裏,一年中,只在特定時候到此處居住,如父母的忌日、需得齊聚的節日。
世界日新月異,而這裏卻經年如一、老舊。無人再將此處當作家,只當作一項投資,或一個記憶角落的念想。
腳步不自覺放輕。
顏煙覺得,他不是在胡同中前行,而是在段司宇的記憶裏漫遊,需得小心翼翼。
“那兒,”半途,段司宇停住腳步,朝一棵枯樹擡擡下巴,“以前隨晏跟一群傻子去掏鳥蛋,不會爬樹,為了面子硬上,結果把褲子摔開襠,還被人笑話。”
“那你呢?”顏煙問,“你那時在做什麽?”
段司宇神秘不答,拉著顏煙往枯樹對面走。
一幢稍高的白色洋房入目,約摸有四層,或雜糅少許西洋風,與周圍的矮院格格不入。
洋房大門緊閉,門上鎖鏈積灰,明顯人跡鮮至。
“我們要進去?”顏煙問。
“當然。”
可門鎖著。
“你要撬鎖?”顏煙不自覺心虛。
“不用撬,從後面進。”
兩人繞到洋房背後。
顏煙以為有後門,目之所及卻只有窗。
段司宇隨意選一扇,推開,將花放到窗沿,站著不動,似在等顏煙先上。
“......爬進去?”從未做過這種‘壞事’,顏煙心虛無措。
“為什麽要爬?”段司宇不理解,直接抱起顏煙,放在窗沿上坐著,而自己單手一撐,一躍便進。
窗沿矮,對高個兒來說,確實用不著爬。
顏煙有些尷尬,趕緊跟著跳下窗,落地時,沒有塵灰撲進鼻尖,只有一道清新氣味,像剛被人打掃過。
這是個空房間,顏煙緊跟段司宇,出了房門,進入一段走廊,穿梭行至中央的長樓梯。
往上爬兩層,顏煙開始喘,體力見底。
“還有兩層,”段司宇放慢腳步,“我背你上去?”
病弱而麻煩的身體。
“不用。”顏煙懊惱煩躁,想咬牙提速。
段司宇卻先攥住他手腕,拉到自己懷裏,緊靠借力,“沒事,慢慢來。”
他們慢速往上走,終於到頂。
最頂樓沒有墻壁隔斷,只一個寬闊平面,窗邊有一台鋼琴。
“這裏是......你的琴房?”顏煙後覺。
“嗯,最開始在我媽那兒練,後來她走了,我就來這裏練。”段司宇推開窗,放下花盆。
從窗內俯望,正好能看見對面的枯樹。
所以幼時的段司宇,就是坐在這裏,俯瞰其余小孩爬樹逗樂,安靜如懸在高空的孤島。
顏煙將手搭在窗沿,朝外看,指尖無意識一抹,竟發現沒有灰塵,“這裏有人定時打掃?為什麽大門積灰?”
“平時沒有,今早我叫人過來做過消毒。”
顏煙一愣,“這裏的產權屬於你?”
“差不多,屬於我媽。”
“......那我們為什麽翻窗進來?”
“因為刺激。”
一時沉默。
顏煙語塞,從旁邊被攬住腰,坐到鋼琴凳上。
段司宇打開琴蓋,隨意跑幾組音階和琶音,活動手指。
為摁到低音區,段司宇的手臂時而靠近,觸到顏煙的右臂。怕影響彈奏,顏煙稍站起身,不動聲色往旁邊挪,坐到最邊上。
音階戛然而止。
顏煙側頭,對上段司宇微蹙的眉,“怎麽了?”
“忘了叫人來調音,有幾個音不準。”段司宇又將他拉近,坐到自己身前,擁在懷裏。
房內未開燈,只明亮的月光照耀,靜謐幽暗的曖昧。
“你躲什麽?”段司宇湊近問,“還不習慣?”
一個多月以來,當距離過近時,顏煙總無意識緊繃,只有吻到動情時,才會放松。
“沒有,”顏煙心跳稍快,解釋,“我怕打擾你演奏。”
“這不叫演奏,這叫約會,放輕松,”段司宇低聲問,“你想聽什麽?”
過於貼近的曖昧。
顏煙根本無法放松,“都可以。”
雙臂隨即從兩側擁上,既為彈琴,也為擁抱。
簡單的幾個和弦,湊出熟悉的旋律,又是曾在顏煙歌單裏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