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兵變(第4/5頁)
兩人的談話越來越直白,回旋余地也越來越小。韓頡冷笑一聲,袖中的手攥緊了刀柄,隨時準備動手:“這麽說,我竟成了壞人。可是,當時只有你在場,你們李家人最是團結,誰知道是不是你為了讓李家坐穩江山假傳聖旨,甚至,是你殺死了陛下。”
李華章聽到韓頡的回話其實松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其實是韓頡自己生了反心,如果這樣,無論他說什麽都沒用。但韓頡懷疑的是太上皇的遺詔,那就說明至少現在,韓頡沒有生出自立的念頭。李華章心如平鏡,因為他問心無愧。
李華章說:“則天陛下是什麽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若非她自己想通,僅憑我,有能耐在她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全須全尾拿到虎符嗎?她是個帝王,我恨她殺我親族,卻承認她身為帝王的功績,若非如此,我不會去上陽宮侍疾。如今她已經病逝,她願意以大唐皇後的身份下葬,我們這些晚輩也願意保留她的帝號,以帝王之儀供奉她。如今她已身死,她和李家的恩怨也俱煙消雲散,等再過些年,後人說起她,恐怕根本不會在意她是周朝的帝王還是大唐的帝王。因為她和李唐,早已如手心手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可分。”
李華章看似在擺大道理,其實隱晦地點明了好幾樁利害。首先,在位李家人都是則天女皇的嫡親血脈,反皇帝,就是反女皇;同樣的道理,皇帝也不可能廢去女皇的帝號,因為這樣一來他自己的皇位也得位不正。
只要後世帝王會繼續供奉則天大聖皇帝,那供奉的到底是周皇還是唐皇,又有什麽區別?再者,女皇生前就已經決定還政於唐,李旦是女皇親自接回來冊為太子的,李華章是女皇親封為雍王的,她被推翻後想政變復國才是不清醒,她真正的政治理念,一直都是傳位李家。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些話是李華章說出來的。如果李華章沒有去給女皇侍疾,或者侍疾一個月女皇就死了,無論李華章說什麽韓頡都不會聽。但李華章在上陽宮待了六個月,他若真想暗殺女皇,要動手早該動手了,沒必要等六個月;能在一個年老體衰的病人身邊照顧六個月,就算他是裝出來的,也夠了。
韓頡明白,李華章說的話,極有可能真的是女皇臨終前的囑托,別人不好說,李華章的人品他還是相信的。但韓頡作了太久間客,生性多疑,他道:“你如何證明你說的是真話?把虎符給我,如果虎符是真的,我就信你。”
李華章眸光清淩淩的,斷然拒絕:“不行,虎符乃是玄梟衛的信物,絕不會交到第二人手裏。若你對玄梟衛有二心,偷換了虎符,該如何?”
若明華裳在這裏,定然要被李華章嚇死,因為他身上根本沒有虎符,怎麽還敢如此強硬?
但韓頡反而信了。如果李華章妥協,韓頡定然懷疑他的虎符是怎麽來的。但李華章的神情大義凜然,拒絕得毫不猶豫,若非心裏有底氣,不敢如此強勢,韓頡倒相信虎符是則天皇帝傳給他的了。
李華章見韓頡態度軟化,知道自己這一步險棋走對了。他平靜喝了口茶,內心十分坦蕩。
因為平日聲譽太好,哪怕他在關鍵的幾次都說謊了,仍然沒有一個人懷疑他。
無論是明華裳,還是韓頡。
李華章無辜地嘆了聲。
只要態度談妥了,後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李華章抓住主要脈絡,其他細枝末節都由著韓頡,很快,在兩個當事人的默認下,一場兵變就消弭於無形。
李華章記得和明華裳約定的時間,他見天色變暗,漸漸接近酉時,就提前告辭。他走出去時看到外面埋伏的人,依然面不改色,鎮定自若穿過刀山劍林,撿起自己立在門邊的傘。他彎腰時,埋伏的人以為他要偷襲,不由朝後退步,李華章像察覺不到一樣,撐著傘,頭也不回走入茫茫雨霰中。
眾人看著雨中那道逶迤挺拔的青色背影,俱被李華章的氣度折服。
原來這就是大唐雍王。果然雍容華貴,不同凡響。
李華章姿態從容,在外人看來閑庭信步,實際上他心裏一直琢磨去哪找匹馬來。若就這樣走過去,遲到不說,衣服都要濕了。
雖然他不在意外在,但也不能衣冠不整出現在明華裳面前。他可記得中秋時明華裳喝了酒,意亂情迷中吐露了真話,說最喜歡二兄好看。
第二天她清醒後,找補了一大堆,諸如仰慕李華章才華人品之流,李華章都不怎麽信。
他的妹妹好逸惡勞,最不耐煩動腦子,對枕邊人的審美,也十分膚淺。
李華章想起明華裳,淩厲清明的眼眸不自覺變得柔和。淒淒冷雨中,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李華章執著傘擡頭,看到一襲碧影由遠及近。她看到李華章後立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李華章面前:“你怎麽在這裏?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