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陪伴(第2/3頁)
鎮國公擺手,說:“這不是你們的錯,華章說得對,該死的是那個瘋子,二娘、招財都是受害者。”
說到這裏,鎮國公突然意識到,他光是看到屍體就心悸得待不住,明華章和招財更熟悉,他面對相熟的臉,還不得不細看招財是怎麽死的,心裏豈不是更難受?
昨夜明華裳被送回來後,鎮國公所有心神都在明華裳身上,再沒空注意其他。好像只是一轉眼,明華章理所應當地回來了,他照顧生病的妹妹,安排招財的後事,處理親人的情緒,一切自然的仿佛天生就當如此。
可是,那個站在所有人前面,熟練地為他人遮風擋雨的少年,今年才十七歲。一天前,他才剛剛失去了兩個親人。
若算上永泰郡主腹中未出世的胎兒,是三個。
鎮國公狠狠怔住了,從什麽時候起,連他都習慣了讓明華章擋在前方呢?章懷太子的死太悲愴,已成了他們這些舊臣的心病。這些年鎮國公對明華章的教養不敢有絲毫懈怠,恨不得他擁有天下所有美德,但今日鎮國公才驚覺,明華章似乎太懂事了。
永遠獨當一面,永遠沉穩可靠,時間太久,以致大家都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軀,會受傷,會疲憊,會堅持不下去。
鎮國公突然問:“你們覺得,明華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當著人家父親的面,他們不可能說壞話,任遙想了想,認真道:“他是一個很可靠的人。”
江陵平日裏牛氣哄哄的,總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好,此刻卻道:“那些大義凜然的話別人來說,哪怕是我爹,我都覺得他們在吹牛,但如果是明華章,我就相信。”
鎮國公聽得出來,這兩個年輕人是真心認可明華章。他望著野蠻生長、蓄勢待發的春意,默然一會,問:“那你們覺得,裳裳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說起這個,任遙和江陵的表情都輕松很多。任遙立即說了許多優點,比如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聰慧靈巧、膽大心細等,江陵不方便直接誇明華裳,任遙每說一個,他就在旁邊點頭:“嗯,我也這樣覺得。”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樣子很有趣,鎮國公不禁笑了。笑完之後,是沉甸甸的茫然。
他第一次從外人口中聽到明華裳聰慧靈巧、膽大心細,才驚覺他其實並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他這些年一門心思撲在明華章身上,滿心滿眼都是不能辜負章懷太子殿下的信任。他給明華章施加了過高的期待,卻疏忽了自己的女兒。
他以為給女兒提供最好的物質就是對她好,卻忘了孩子最需要的,是陪伴。
若瑜蘭在,定不會如此。若雨霽在公府長大,和裳裳相伴,也不會如此。
鎮國公想到往事,心情愈發沉重。看來,他確實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他親手送走了妻子和長女,連養在身邊的小女兒也沒盡好父親的義務,實在愧為男人。
鎮國公慢慢嘆了聲,有點明白明華裳為什麽依賴明華章了。拋開身份不提,明華章遠比他這個父親盡職,他知道明華裳的喜好,最難得的是理解她的情感,願意陪她去做在世人看來離經叛道、不可理喻的事情。
難怪明華裳醒來後,對著他們說不出話來,等看到明華章回來,才終於能哭出聲。
他們都以為她被死人嚇到了,而明華章卻知道,她在自責。她失去的不是一個丫鬟,而是朋友。
鎮國公對明華章最後一絲介懷也消散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不是一個好父親,沒資格指點女兒的婚事。裳裳和華章能走到哪一步,就讓他們自己去決定吧。
鎮國公看著逐漸被吞沒的夕陽出神,忽然背後門開了,明華章和謝濟川說著話出來:“你畫一張地圖,標明你們在哪裏找到血衣的,羊半瘋住在何處,一會……不,現在就給我。”
謝濟川嫌棄地嘖聲:“天都這麽黑了,畫圖傷眼睛,等明日吧。”
“現在太陽還沒下山,你畫的快點,就不會傷眼睛。”明華章示意屋外的隨從,“去給謝郎君取筆墨來。”
謝濟川輕嗤:“有事讓我做,就是謝郎君,平時就是閑雜人等,可真夠坦蕩。”
明華章就當聽不見那些風涼話,親眼看著謝濟川將地圖畫出來後,才道:“今日有勞你們送招財回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們出去。”
“不用。”謝濟川懶得聽他假惺惺,說,“我腿還沒老,自己能走。你回去照顧二妹妹吧,省得出什麽事,你又怪我耽誤你時間。”
明華章一聽當真不送了,道:“那你們路上小心,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