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國畫
天光未亮,明華裳照例早早被明華章叫起來,去校場加練。她的體力依然很差,但比起第一天頭暈目眩、氣喘籲籲,已經好了不少。
今日學的是射箭,明華裳拼盡全力將弓拉成月牙,明華章在後方看了,輕輕嘆了一聲,扶住她的肩:“不是這樣。”
他將她的肩扶正,又按住她的腰,說:“腰挺直,但別把力氣放在腰上,小心傷了腰脊。要用背的力量。”
明華裳分不出腰力和背力有什麽區別,因為她都沒有力氣。明華章就站在她身後,一股清冷的松香幽幽沁入鼻尖,他按在她後腰的手存在感格外強,隔著衣服,明華裳都能感覺到那雙手修長玉白,漂亮有力。
明華裳的心突得亂跳幾拍,指尖的弓弦松開,箭矢嗡一聲飛出去,紮入江陵的箭靶。
江陵放下弓,仔細看了看靶子,對著明華裳豎起大拇指:“好箭法。”
明華裳抿唇,氣惱又尷尬。她射了這麽久,連自己的靶邊都沒挨到,無意失手竟然射中了江陵的靶心,是何天理!一會算分的時候,這一箭豈不是會算到江陵的成績裏?
明華章看出了明華裳的沮喪,但他並沒有猜出明華裳沮喪是因為江陵的分數要超過她了。明華章安慰道:“不急,慢慢來。”
明華裳長長嘆了口氣,吃力地拉開弓弦:“射箭好難,都這麽久了,我連一支箭都沒射中。唉,我是不是天生缺根弦,怎麽什麽事都做不好?”
明華裳只是隨口抱怨,在鎮國公府時,她天天和招財進寶埋怨自己手笨,彈琴學不好,女紅也做不對,只適合躺著。
但她的抱怨也僅限於此,之後該幹什麽幹什麽。沒想到她無心一言,明華章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繞過她的肩膀,幫她拉開弓弦,姿態從容又鄭重:“不會,你只是沒掌握訣竅而已。”
清冽的氣息驟然逼近,像雪後松柏,明華裳整個人都跌入那份冷冽、淺淡又莫名安穩的木質香中。明華裳愣怔,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手被動地被弓弦拉開。
明華章握著她的手,雙臂舒展,將弓拉成滿月。明華章顧忌著她,沒有用全力,姿態顯得從容不迫、遊刃有余。他肩膀和手臂連成一條好看的曲線,身姿卻極為穩定,完美展示出少年纖長的四肢,勁瘦的腰腹,寬闊的骨架。
被他圈在裏面的明華裳襯得尤其嬌小,她茫然地站在明華章身前,隔著空氣都能感覺到弦上蓄著勁力,她的發絲被這股力道震得微微發顫。
明華裳呆愣中,耳邊撲來淺淺的氣流:“專心,看靶心。”
他說話時胸腔細微震動,聲音顯得尤其低沉華美。這句話像驚醒了什麽開關,明華裳忽然覺得一股熱意直沖頭頂,蒸得她臉皮滾燙,身體卻像壞掉了,完全無法動彈。
明華章並沒有注意到明華裳的僵硬,他比她高太多,能輕松將她環繞,甚至明華章特意留出距離,很君子地教箭,沒有任何占便宜的意味。
他如此光明磊落,反倒讓明華裳越發無地自容。她強迫自己看箭,而不是注意身後沉穩有力的心跳,無聲侵入的溫度,以及余光裏白皙清越的下頜。
明華裳不斷教訓自己,她在想什麽,這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哪怕沒有血緣關系也和手足無異,她怎麽能用這些淺薄、輕浮的想法,去玷汙皓月當空的兄長?
快忘掉快忘掉,臉不許再紅了!要是被明華章看到,那還不如讓她死了。
明華章仔細講解射箭時的要點,明華裳胡亂應下,其實完全聽不進去明華章在講什麽。弓弦繃到極限後驟然放松,空氣中震出一聲嗡鳴,一股氣流撲在臉上,卷起兩人的發梢。
明華裳鬼使神差擡眸,正好撞到明華章低垂的視線。他面容如玉,雙眸黑濯,唇微微抿著,越發顯得清冷孤傲。
明華章打量著明華裳的臉,問:“真的聽懂了?”
明華裳哪敢說她一個字都沒聽到,躲閃地垂下眼睛。明華章就知道她走神了,他從箭簍中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嚴格道:“再來。”
明華裳心虛地接過,明華章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依然手把手教她射箭。只不過今日明華裳學東西似乎格外慢,連射了十幾只箭,還是那副心神不屬的樣子。
明華章皺眉,神情十分嚴肅:“怎麽了,你心裏有什麽事嗎?”
明華裳臉上頓時如火燒,她絕望地想完了,她的臉肯定紅成猴屁股了!
她並不知道,她臉上其實只沁出一層淺淺的粉,像日升時的霞光,光華流轉,生氣勃勃。配上她水盈盈的眼睛,當真是波光瀲灩,欲語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