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無盡(第2/3頁)

“不不不不不,”鬼牌021慌忙道,“僅僅是出於……嗯……對知識的好奇,對,是這樣。”

郁飛塵不說話,鬼牌021的神情愈發顯得尷尬。

“但是,尊敬的閣下,您難道不感到痛苦嗎?”終於,他擠出了一個問句。

郁飛塵:“不痛苦。”

“為什麽?”

余光裏,雪白刺目的方尖碑依舊在視野裏彰顯著自己的存在。

死去的人,流下的血也在眼前揮之不去。

郁飛塵的話不像在回答鬼牌021,反而像是在告訴自己。

“他們和我沒關系。”

“啊……”鬼牌嘆氣,“所以說,您真的很值得研究。”

說著,他朝郁飛塵走過來,意志的觸角也探向郁飛塵本源的方向。

郁飛塵目光中刹那現出厭惡。

下一刻,鬼牌021的臉上現出驚恐的表情,整個人的身體灰飛煙滅。

冰冷的目光看向遠處的其它鬼牌。他們對視一眼,紛紛向遠處掠去,卻在下一刻同樣被不可直面的毀滅力量抹去。

終於安靜了。

……安靜了嗎?

為什麽這條路還沒有走完?

為什麽這個地方……還沒有毀滅?

手背上青筋浮起,幾乎耗費了所有意志,郁飛塵才把接近暴動的力量生生按下。

聖山要摧毀安菲的意志。

而玻璃室要得到他的力量。

——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會失控。

同樣,他相信安菲的意志也不會被聖山所摧毀。

聖山把所有底牌用盡的時刻,就是它最核心的力量現世的時候——也是他們等待已久的,安菲拿回它的時候。

祂來到此處,就是要一切力量都歸祂所有。

郁飛塵繼續走。

安息日的歌謠還在回蕩。

人們還在歡笑慶祝。

血還在流。

流下來,向外蔓延出去。染紅了整個祭壇,像火,像落日時的火,燒紅了他能看到的整個世界。

怎麽會有那麽多次?

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看他在自己懷裏死去?

為什麽不阻止他?為什麽不結束這一切?為什麽不帶他走?

——因為他願意。因為這就是他的選擇!

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將自己拋棄在永恒祭壇上?

彌天的血色在郁飛塵眼前呼嘯而過,他什麽都看不清了,他的力量、他的意志,他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燒,只有仇恨,只有絕望。

那不是你。也不是他。

醒醒,你不能——

意識艱難回籠,終於漸漸清醒的時候,郁飛塵看見自己手中握著一個冰冷的、堅硬的物體,是它刺痛了他的掌心。

視野尚不清晰,他把它拿近,才能辨認出眼前的物體。

那個破舊的,不精致、不完美、不對稱的金屬兔子。

一紅一黑兩只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和無辜。仿佛送兔子給他的那個人。

小安菲。

模糊的記憶浮現出幾個片段。

那個金色卷發的小安菲送兔子給自己,是為曾經把他丟在樂園的那件事而道歉——他居然會道歉。安菲曾經丟下他,但後來這個人又回到了自己身邊。

永恒的神明不會再為聖山死去,也不會再離開他。

所以……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和現在又有什麽關系?

他只是要登上這座山,去幫安菲拿到想拿到的東西而已。

絕不會是像那樣,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死去。

不會。

深淵般的陰雲之下,空無一物的漆黑瞳孔裏,似乎終於顯露出一絲屬於人的神采。

郁飛塵緩慢地把兔子放回。

長階已到盡頭,他也終於看清烏雲裏翻滾著的東西。

那似乎是……很多眼睛。

天空那麽大的一團眼睛,有大有小密密麻麻,很難見到這麽詭異的場景。

沒來由地覺得厭惡至極。

一步一步登上雪白的祭壇。鮮血的氣味像幽靈一樣撲面而來。

郁飛塵略帶茫然地看著祭壇表面。

鮮紅的血液淌滿祭壇的紋路,層層疊疊的符文最後組成聖山神殿的圖騰。

無盡永眠花簇擁下,一輪永恒的烈陽。

安息日的鐘聲陡然敲響。

肅穆鐘聲裏,郁飛塵沉默著向前看去。

他看見淡金的發梢飽浸了鮮血,曾經雪白的衣袂上血跡斑駁。永恒祭壇蔓生出罪與罰的鎖鏈,纏縛著中央的神明。

神明並不為鎖鏈所苦,祂放任它們飲啜自己的血肉。

帶著慈悲的,寂靜的神色,神明即將走到祭壇中央,祂的道路絕不輕松,因為血實在流得太多。

似有所覺,祂擡眼,祂看到他了。

對視之時,一個溫和的笑容在神明唇畔浮現。你來了,祂用目光這樣說。

下一刻,如釋重負地,祂闔上了眼睛。

然後,在郁飛塵的面前,祂向祭壇最中央的血泊中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