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微笑瓦斯 15

“下午好,科羅沙。”一號的表情在最初的猙獰後,不怒反笑。他解下腰間的酒囊,擰開蓋子,“我來請你喝酒,小子。”

“您不記得了嗎?”郁飛塵淡淡道,“我不想喝。”

上一次,他把一號的酒倒在了地上。

“我來請你喝酒。”一號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

郁飛塵沒說話,因為一號在說話的同時已經把酒囊高高舉起,高過了他的頭頂。嘩啦一聲,透明的酒液當頭灑了下來,他微微偏頭躲過,烈酒淋在了他的頭發上,然後繼續往下,浸透了右半邊的衣服。

辛辣刺鼻的酒味蔓延開來。倒是比喪屍基地的78度假酒好聞些。

郁飛塵在思考。

他沒在思考一號,他在想安菲爾德的計劃是什麽。除了這樣硬碰硬的沖突,還有什麽能把俘虜們解放出來。

看見他因為走神而近於發呆的面孔,一號發出了一聲暢快的大笑。他知道科羅沙人視酒為誘人墮落的臟汙之物,如今這家夥卻被烈酒灑了一身——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屈辱的事情。

不過這一笑,他肩膀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那天打鬥時的場景又浮現在他眼前,他獰笑著拿起槍,對準了這個家夥的腦袋。

不,不對,應該拿鞭子。在賞這家夥一顆子彈之前,他得好好折磨他一番。

——而郁飛塵只是擡起眼皮,平平無奇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他的右手猛地扣住了一號拿槍的手腕,向下一拽!

原本就醉醺醺站不穩的一號被這樣一拽,頓時失去重心,整個身子一個趔趄。他邁開左腿正要維持住平衡時,郁飛塵卻已經借力向前一擺,然後擰著他的手腕迅速回身一躍,騰空膝擊,正中他的右邊肩背!

正在踉蹌著的一號整個人猛地向前栽倒,胸膛轟然撞上了凸出地面的木樁。

而郁飛塵另一只手迅速死死扼住一號的喉嚨,讓他一絲聲音都沒法發出來。

——讓安菲爾德的計劃去見鬼,他就是喜歡硬碰硬。

沒人看清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只知道一陣北風卷著落葉刮過去,郁飛塵已經把一號放倒在地,緩緩松開了扼住他咽喉的手指——這人已經近乎完全失聲,因為他的氣管連著整個肺葉都被撞壞了。

昏暗的天光下,只有他的牙齒哢哢作響的聲音。

郁飛塵的手指在他身上摸索,像外科醫生在計算從哪裏開始下刀。

右邊衣兜是幾串珠寶,左邊衣兜裏放著一個昂貴的金煙鬥。都是高級貨。

皮夾裏看到幾顆帶著骨骼碎片的金牙,他把那東西丟掉,他俯視著一號。

回光返照的時間到了,粗濁的、飽含仇恨的聲音從一號喉口艱難地迸發出來。

“你……死……”

“我,死?”像是聽到有人在講笑話,郁飛塵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幾個字。

一號喘著粗氣,咬牙向上看去。他不信自己會死在一個科羅沙人手裏。

——卻忽然對上了郁飛塵的眼神。

血腥味裏,毫不掩飾的森冷戾氣撲面而來。空無一物的眼瞳裏有隱隱約約的瘋狂,像是換了一個人。

仿佛低級的野獸遇到了叢林的統治者,或者一個凡人見到了死神,一號咬著牙,本能地顫抖了起來,哆嗦著用最後一絲力氣握緊了手裏的槍。

“告訴你們唯一一個可能擋住我的辦法。”郁飛塵慢條斯理地卸掉他的手臂關節,手指無力地軟垂下來,槍啪嗒一聲落地。冬日的枯草上帶著潔凈的白霜,郁飛塵將槍柄在上面反復擦了幾下,才把它握在手裏。

“別讓我拿到槍。”

話音落下,如同一個死亡的休止符,一號劇烈地喘了幾口氣,呼吸戛然而止。郁飛塵站起來,冰涼的烈酒從他側頰滑落下去。他輕輕喘了一口氣,把自己恢復到平日裏那種狀態。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絕不是什麽好東西。野獸吃了人就會一直吃人,刀刃見了血就要一直見血。被欲望和暴力統治而後瘋狂的人他見多了。

但他永遠能控制自己。

他望向旁邊,那兩個伐木的科羅沙人愣愣看著這邊,眼裏的神情說不出是害怕還是快意。郁飛塵朝他們招了招手,他們沉默地走過來,幫忙用旁邊的木柴堆掩蓋了屍體。這屍體死狀淒慘,毫無尊嚴,但沒人憐憫他。化工廠的白煙還裊裊冒著,戰火紛飛的時代沒有律法,就只剩下血債血償。

郁飛塵來到車廂門口,另外兩個士兵還在飲酒作樂,沒人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麽。而他的另外兩個夥伴已經一人拿著一柄斧頭,遊蕩在了他們旁邊。看見他出來,他們遙遙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兩個士兵不足為慮,看守們沒槍,也很好解決。

北邊的哨崗看不清這邊人們的具體動作,只能看見人群和卡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