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微笑瓦斯 14

“郁哥。”

“郁哥。”

“郁哥。”

接連不斷的喊聲終於換來了郁飛塵的回頭。他回頭看向白松。白松臉上不僅沒有他期望中的恍然大悟,反而充斥著迷茫與困惑。

“郁哥。”白松表情沉痛,“我沒聽懂,您展開說說。”

郁飛塵思索了一會兒。

“他搬了好幾下,”他說,“但如果你仔細聽,被搬的只有兩具屍體。”

“兩具?”白松驚訝無比:“這是人能聽出來的嗎?”

他問的問題也不是郁飛塵期望中的那個問題。

他以為白松的問題會更有價值一點,至少是“安菲爾德說謊了?”之類的。

這讓他剛剛思索並計劃好的輔導流程失效了,只能另起一個。

既然白松連只有兩具屍體都聽不出來,自然沒法聽出屍體的體重,更沒法從體重推出被搬的人是誰。

他說:“你,他。”

“你”自然是白松,說“他”的時候,他看向了金發壯漢。昨天晚上,營房裏的屍體只有這兩具。

“我,岡格?”白松睜大了眼睛,“不是說我們都死了嗎?安菲爾德長還說我們四個都堆在一起——他沒搬你和瓦當斯?”

這話一落地,郁飛塵剛更新好的輔導流程又失效了。

又過一分鐘後,白松才遲疑著說:“安菲爾德長官……他沒說真話?”

終於回到了正確的軌道,郁飛塵微微松了一口氣。

白松看向郁飛塵,又審慎地看了一眼大鼻子——此時大鼻子也正略帶探究地從遠處望著他們。

他豁然大悟,一連串問:“你和他沒死在營房裏?那長官為什麽要說我們都死了?他要嚇唬你嗎?”

郁飛塵按住白松的肩膀示意他閉嘴。

“逃跑失敗,所有人都死在營房裏,只有我和大鼻子沒有。”他聲音很低,“我是逃跑的策劃人,和你們待遇不一樣。”

他話沒說全。但都說到了這個地步,白松沒道理再聽不出言外之意了。

所有人都被處死,只有兩個人不在。逃跑行動的策劃者得到了特殊處置,可能遭受了其它酷刑,可能直接被擊斃在了野外,也可能骨灰已經被揚了,再或者,他實力遠勝他人,幸免於難了。

但大鼻子呢?

毫無特殊之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大鼻子又為什麽也沒死在營房裏呢?

只有一個解答——他是告密者。對黑章軍的強權,他膽怯已久。最後,因為懼怕死亡,他靠出賣大家苟活了下來。

這件事,安菲爾德不能說。

如果大鼻子早就暗暗有了告密的心思,一旦安菲爾德說出了營房裏的真相,他就會立即反應過來,自己在將來因為告密幸免於難了。

——於是他告密的動機就會大大增強,招致不能想象的結果。

“為什麽?我想不通。”白松說。

“我也有想不通的地方。”看著遠方鉛灰色的天際,郁飛塵也說了一句。

“哇,你也有想不通的地方?”白松說。

想著昨晚的一切,郁飛塵微微蹙起了眉。

今天早上四點五十八分左右,他在時間重疊還沒有消失的時候就提前摘下了蒙眼的黑緞帶,還回安菲爾德手裏。

意思是“我要看了”。

而安菲爾德收回了緞帶,什麽都沒說,意思是“那你看吧”。

然後他就真的睜眼看了。

果然,房間裏只有白松和金發的屍體,沒有他和大鼻子的。

既然這樣,那昨天夜裏他伸手要去摸索的時候,安菲爾德為什麽扣住了他的手腕,不讓他碰屍體?

再往前,既然要防範的只有大鼻子一個,安菲爾德為什麽說四個全都死了?

這很反常,反常極了。沒有任何邏輯能解釋。

就在這時,白松的神情忽然慌張了起來。

“也就是說,大鼻子告密了——安菲爾德長官看出來了!”他結結巴巴說:“那、那長官肯定也猜出來……你要帶我們逃跑了。”

寒風呼嘯,吹開鉛灰天幕的一角。

郁飛塵猛地愣了愣。

電光石火之間,他忽然明白了!

安菲爾德先是看到這間營房裏,白松和金發壯漢死亡,沒有郁飛塵和大鼻子。

再看到對面的那些營房裏,全員死亡——然後再結合他們之前對收容所那有目的的探查行為,他立即就可以得出正確結論:郁飛塵策劃逃跑,大鼻子告密,逃跑失敗,全員處死。

可在這之前,長官已經告訴了總管,明天他要這些人全都去伐木。

也就是說,對於收容所裏人們的去處,安菲爾德有他自己的計劃。

一個想好了周全計劃的安菲爾德,發現另一個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兩人的計劃並不一致,甚至相反。

那時安菲爾德的心情,或許就像今天早上忽然被告知要去伐木的他吧。

那昨晚在他身邊的,或許是個因為計劃被打亂而心情不太好的長官,這就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