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微笑瓦斯 06(第4/4頁)

看守立馬就發現了,一手拿著鞭子,一手粗暴地推搡她。她好像在爭執乞求著什麽,但離得太遠了,只能看見一陣爭執後,看守把她搡倒在地,高高舉起鞭子。

格洛德痛苦地喊了一聲,也朝那邊沖過去,卻被金發壯漢死死攔住。

下一刻,卻見萊安娜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嘴裏!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狠狠從嘴裏挖出什麽東西,在裙子上擦了擦,塞進了看守手裏。

然後,看守不再攔她了。

她提著裙子往這邊大步跑來,走近了,能看到她嘴角大股大股冒著血——她拔掉了自己的金假牙,誰都能猜到。

“格洛德——”她幾乎是大哭著撲進格洛德懷裏。

化學教員緊緊抱著她,哭著吻她的頭發:“你不用過來,不用過來的,萊安娜。”

“我一定要過來,”她擡起一張蒼白到近乎可怖的臉,眼睛神經質一般瞪得很大,哆嗦著握住化學教員的手:“我們再也見不了面了,格洛德。”

“等到收容所解散——”

“不會,不會,”她的聲音也在抖:“他們在選人,格洛德,每一天,每一天我們那裏都有很多人消失,看守說,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格洛德痛苦地抱住她:“或許他們只是被送走了。”

她緩緩搖頭,這時她的下巴搭在格洛德的肩膀上,所有人都能看見她的臉,看見她滿嘴的鮮血,也聽見她的聲音:“他們在天上,我也快了。我們都快了。我們再也回不到科羅沙了。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格洛德。”

“我永遠愛你,我永遠愛我們的孩子,還有我們的孩子,格洛德。”

格洛德的哭聲變成了野獸一般的哀鳴。

但不會有人留給他們更多彼此擁抱的時間,沒到一分鐘,那邊的衛兵就來粗暴地拉開了他們。

格洛德跪倒在地,哽咽著大聲說:“長官,讓我和她一起,長官,我做什麽都可以。”

衛兵看著他,又看了看痛苦地捂住肚子的萊安娜,興味地撚了撚胡茬:“我們那倒確實需要能幹重活的人。”

這時另一個衛兵也過來了,他們商量了幾句,轉向這邊:“還有誰想來我們這?”

幾乎是立刻,有四個人站出來了,或許他們也有牽掛的妻子、孩子或母親,勝過生命。

郁飛塵看向金發的壯漢,他的目光在菜地和這邊猶疑數下,最後咬了咬牙,沒有動。

——兩個衛兵便一個架著幾乎沒法再站起來的萊安娜,一個領著那五個男人往回走了。

若是在今天之前遇到這樣的事情,人們或許會面面相覷,滿懷恐懼與絕望。但今天,他們恐懼與絕望著面面相覷後,卻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郁飛塵——尤其是那幾個上午被郁飛塵尋求過合作的人。有些變化發生得很快。

卡車的車鬥裏,沒有衛兵和看守,只有俘虜。

但郁飛塵現在不是很想說話,也不太能說話。

“她說的沒錯,”白松替他說了,“這座收容所不會讓我們活下來。我們得離開,而且得通力合作。”

“如果有人不敢離開,至少,至少——”白松頓了頓,“至少不要告發這個秘密。”

長久的靜默蔓延開來,然後是抽泣聲。

“明天,”郁飛塵啞著嗓子,淡淡道,“我會再找你們。”

說罷,他不再說話,也不再聽,不能說不太清醒,幾乎是有些昏迷了。這種輕微的昏迷持續到夜晚,他讓白松幫他捋直胳膊的時候才結束。

原因無他,太疼了。肩膀加上一條胳膊,還有腹部,無一幸免。那衛兵的力氣比得上一頭發狂的大象。但如果不把關節活動開,他接下來幾天的活動都會受限。

白松知道一扯他就會疼,愣是一直不敢下重手。

“你沒吃飯嗎?”郁飛塵的聲音幾乎在咬牙切齒。

“我——”白松的話剛出口,卻又消聲了。

消得徹徹底底,這很奇怪。

於是郁飛塵從墻角裏擡頭。

——明明離十二點還有一段距離,他們那位鉑金頭發的長官卻已經帶了兩個親衛,面無表情地站在了鐵門前。

目光還落在他的胳膊,與白松的手上。

“你們在做什麽?”他看著那條胳膊,聲音裏帶著冰。

這審訊一樣的語氣,仿佛不用刑具,就能把人屈打成招。

幾乎是與生俱來的那種本能瞬間在郁飛塵身上發揮了作用。就像面對進攻時要防守一樣 ,越是面對嚴刑逼供,他越會像一個身懷絕密情報的人那樣平靜,沉著,仿佛無事發生。

“搬磚。”他其實早在白松消聲的那一刻就管理好了所有表情,此時只是平靜地把胳膊從白松手裏抽出來,再用同樣平靜的語氣說:“有點拉傷。”

作者有話說:

還能下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