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消失的長橋(第3/7頁)

“哎投資這事兒你不懂。這是男人的事兒!況且費可讓我買了好幾個股票,都賺大發了!”

“爸,我懷疑他在外面有人了……”

“我看你成天在家裏,待出毛病了吧?我現在煩心煤礦的事兒,還指著他爸呢!”

“爸,我覺得活著太沒勁了……”

“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的,你要是真覺得沒勁,就從窗戶出去!你爸這兒還不夠亂麽?”

……

有無數次機會,佳佳完全可以走上另一條路。可無數次陳樹發都親手將女兒推上了絕路。

就連在婚禮開始的前一刻,佳佳還在猶豫著。陳樹發劈頭蓋臉罵了女兒一頓,她哭著跑去了洗手間。他沒想到,她遇到了何姍。他不知是否該怨恨何姍當時對佳佳的規勸。可換作任何一人,也許都會對一個險些落跑的準新娘說上同樣的話吧。

不管怎樣,在婚禮上將佳佳的手遞到費可手上的人正是他自己,沒有人逼他。而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刻他心中所想的是:這樁婚姻會是多麽成功的一筆買賣啊!

是的,買賣。所有的禍根都是他一手埋下的,禍根長出的苦果自然就該由他自己來嘗。

“哎!那邊有一家銀行!”張宣拍著車窗叫了起來。

陳樹發停在路邊,跳下車就往取款機跑去。他把銀行卡插進機器,顫抖著手輸進去密碼,在看到了屏幕上數也數不清的零後,終於松了一口氣。

他一手扶著取款機,對張宣喘著氣笑道:“是真的!”

張宣捏著手上一張銀行卡,推開陳樹發,激動地說:“該我了!”

蘇茜開出去了好一會兒,總覺得忘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後來她才意識到把胸針落在白馬別墅了,可她也沒有掉頭回去。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她得找到一個信號好的地方打個電話。

費可的信令她喜憂參半。

“……我沒想到那次在街上偶遇,你會主動跟我打招呼。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接近我,那段時間我還是挺快樂的……我在上海的三處房產受益人是你。另外我已經找好人了,你聯系下面這個電話,他會處理你先生保外就醫的事。用不了多久你先生就會放出來了。好好過日子吧。費可。”

蘇茜將車停在了路邊。她撥通了信上的號碼:“你好,我是費總的朋友,我姓蘇……對,白明禮是我先生……謝謝你,但是不必了……嗯,我確定,不用麻煩了,這是我們家的事……對,這也是費總的意思……”

蘇茜放下電話,靠在椅背上。方向燈一閃一閃的,在逐漸濃重的夜色裏也只是微弱的一小簇。

她的身體是疲倦的,可心裏卻有種想要大喊大叫的激動。她本想過幾年尋個借口便把婚給離了。她勤勤懇懇守在外面好幾年,照顧兩家老人,也該贖清犯下的錯了吧。

可若是白明禮現在就出來,叫她如何再面對他?她可以預計到一個充滿了苛責與懺悔、懷疑與小心的婚姻在前方等著她。她覺得已經仁至義盡,並未打算將一生就這樣交待了。她還那麽年輕,有了上海的三處房產,她可以把工作辭了,另尋個城市,從頭開始。

對,她要從頭開始!也許她會再在街上偶遇什麽人,又展開一段精心策劃的羅曼史。就像當初她見到費可時,主動穿過馬路打招呼的是她。悄悄藏起戒指,隱瞞婚史直到最後一刻的是她。穿著精致的蕾絲紅裙,心中暗暗抱怨面館小店臟亂差的也是她。

她從國外留學歸來,若是穿上華服,外表也不比當紅女明星差多少。可周遭的一切,地鐵上不懷好意的擁擠,文印室裏的閑言,廚房瓷磚上難以擦去的汙痕,還有她那平凡到無聊的婚姻,在她看來都是上天偶爾的失誤,本不該讓她久居其間。

她需要的是出其不意的驚喜相見,耳邊竊竊的甜言蜜語和放縱肉體的抵死纏綿。即使這意味著世俗壓力和身敗名裂的風險,在她看來都是精彩人生的必備之物。

她要把生活過成戲劇,就必須要有華服美宅裝飾舞台。自然,也少不了為這一切幻想服務和買單的有錢情人。她惦念那種誘惑與被誘惑的感覺,明知自己將來可能又會踏入陷阱,心裏卻充滿了被誘惑的愉悅。

若是再有一次機會,她也不會再犯傻,做起復雜的美夢,以為單靠一千萬救人一把,東山再起的男人就會對她感恩戴德,就會將她從乏味的婚姻中拯救出來。

而阻攔她新生活計劃的,現在看來也就只有那個可憐的、為她身陷囹圄的白明禮了。

對於蘇茜來說,承認自己的平庸,恐怕是世間最難的事了。能匹配上她的婚姻或是愛情,注定該是不平凡的。她在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想清楚了未來幾十年的路。

她重新發動了汽車,開進了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