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消失的長橋

太湖的湖面依舊波瀾不驚,與公路齊平的水面從車窗外滑過。何姍心不在焉地開著車,看著窗外。剛剛那些細微的表情和容易忽視的小動作都一個不落地被她默默收進了心裏,此時就倒映在車窗上。

看了信之後,陳樹發第一個就沖出門去了。張宣跟著他,要搭他的車走。蘇茜神情恍惚地離開,胸針都忘在了飯桌上。程昊在屋裏屋外到處尋找手機信號未果,最後不耐煩地問何姍要不要一起走。

現在程昊的車就行駛在她前方,開得飛快。那座淩空岔出的長橋又在遠處出現了,再有幾分鐘何姍就會開到那裏。

別墅裏的古怪太多,她心裏的疑惑從未散去。何姍相信其他人也同自己一樣,只是那些信上的內容暫時讓他們把疑惑都拋在了腦後。

遠處的長橋就仿佛一道分界線。直覺告訴她,一旦過了那座橋,她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真相了。畢竟她等待了這麽多年,超強意志的忍耐和守口如瓶換來的絕不該只有書信上的那一點。

她不喜歡無言的結局,她不甘心。

眼見著程昊的車已經將她甩下了一大截,何姍突然打轉方向,掉頭開了回去。

白馬別墅裏死一般的寂靜。何姍的平底鞋在鋪著地毯的樓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二樓餐廳。

她站在門外,看到管家倚著餐桌,背對著她,桌邊放著手機和一個半滿的酒杯。他仰頭把什麽吃下了肚,又喝了一大口酒。那種煙熏的味道又躥入了她的口鼻。

何姍敲了敲門。管家的身子抖動了一下,轉過身來,見是她,趕忙把手機收進了口袋裏。

“何小姐,你怎麽回來了?”

“我好像落了東西。”

“落了什麽?”

何姍走了進去,將手提包放在了餐桌上。她東看西看,手指摸過墻上的壁紙,沿著四周走了一圈,又在桌子底下看了看。

“何小姐,你到底在找什麽?”

“在找竊聽器。”

“竊聽器?怎麽可能會有竊聽器?”

“沒有竊聽器? 那你是怎麽知道我們要走的?”

“你說啥?我沒聽懂。”

“就剛才,你一進來就問我們是不是要走了。可你明明之前是在外面,怎麽會知道我們在商量要走的事?”

“哦,那個呀……我猜的。陳老板的聲音那麽大,整棟樓都能聽到他的大嗓門,呵呵呵。”

何姍的目光仍在房間裏搜尋著,最後落在了墻上掛的肖像上。她走到畫的面前,指尖沿肖像女人的臉龐勾勒了過去,停在了那雙灰暗的眼睛上。她輕輕一戳,畫上的眼睛竟然被戳破了。原來那雙眼睛是兩張紙片嵌在畫上的。畫面上露出了兩個整齊的空洞。通過洞眼竟然能看到隔壁房間!

“何小姐……”她的背後響起了管家陰沉的聲音。

“我早該注意到這畫不對勁了。為什麽監視我們?”

何姍慢慢轉過身來,正視著管家。直到現在,她才有空注意到管家那令人生厭的相貌。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灰白得毫無生氣,皮膚薄得像蠟紙。凹陷的臉頰兩側,青紅的血管蜿蜒至耳邊。一雙突兀的眼睛像魚泡一樣,懸在稀疏的眉毛下。雙眉間有一道深刻的紋路,加重了他那陰鶩的表情。他的頭發倒是濃密得出奇,像整齊的稻草一樣扣在頭頂上。而黑色西裝極不合身,套在骨瘦如柴的身軀上晃晃蕩蕩的。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沉重的酒味。

多麽奇怪啊!在何姍的記憶中,這個管家的面容是如此模糊,她竟從未注意過他。她敢打賭,其他幾人肯定也沒注意過他。

“是我老板要我看著你們的。老板的意思我哪敢瞎猜?”

管家向前了一步,何姍不禁後退著,撞到了酒櫃上,退無可退。他的面孔幾乎要貼到她的鼻子跟前了,那雙青灰色的魚泡眼睛在大膽地探究她、審視她。

何姍一閃身,推開了管家。

“你怕我?”他訕訕地問。

何姍答非所問:“你不是要辭職了嗎?還替他那麽賣力?費可他就在這裏,對不對?”

“他不在這兒。”

“他肯定在這兒!我總有種感覺,他就藏在什麽地方!”

管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半晌,他幹澀的嘴唇裂開了,露出了一排黑黃細密的牙齒:“呵呵,何小姐,你不是已經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你還回來做什麽呢?”

“我是個記者,我想要的是真相!”何姍從包裏掏出了那封信,揚了揚問,“白馬別墅?他為什麽要把這棟別墅留給我?他究竟在哪兒?我想見他!”

“他已經死了!”管家咬牙切齒道,“對你們來說,他早就已經死了。有誰真的在意他?你們都盼著他死不是嗎?哈哈哈!”

何姍看著管家,忽然有個可怕的想法在她腦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