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6/10頁)

“天意啊!誰能料到一場地動,卻把靈巖石窟那處給震開了?進去的偏偏又是淮兒,換誰都能殺了,他看到我又能怎麽樣?”清都長公主道,“我也沒想到斛律昭儀她身上還留著……我就不該留著她的!哼,我上次聽淮兒講些江湖上的異事,說見過把羅刹像紋刺在人的背上,再把人皮給剝下來制成宮燈,掛起來給人賞玩。斛律昭儀是想有朝一日也如此,把事兒昭告天下麽!哈哈,哈!哈哈哈……白骨觀,哈哈,白骨觀!”

聽清都長公主笑得淒厲,白芷是又急又怕,又不敢高聲,道:“公主,別說了!再別說了!皇後就在外面,一會就進來了,可別讓她聽到。這事兒,誰都不該再記得!”

“可就是有人還記得!”清都長公主笑道,“皇上原不想殺樂良王的,我也不想。可既與這事有了幹系,又怎能不殺?皇上雖然不說,心裏必定是不好過的。”

白芷低聲道:“皇上又怎會為了樂良王的事怨公主?”

“……白芷,傳我的話,在靈巖石窟再做一場法事。”清都長公主眼望殿外,緩緩地道,“我親自去。”

白芷低頭,半日,道:“公主是為了慕容將軍麽?他的生辰也快到了。”

“畢竟,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清都長公主笑道,“慕容白曜一生為國征戰,死後還得這等汙名,我……我實在對不住他。”

白芷低聲道:“只望下一位皇帝能替他平此冤屈。”

清都長公主長嘆一聲,道:“但願如此。唉,也算是為了萬壽罷!皇上說得對,他那心腸,不合生在咱們家……”

忽聽見殿外遠遠傳來樂聲,蒼涼中又帶著些幽咽悲淒的調子。夜深人靜,在這宮裏聽得實在清楚。白芷側耳聽去,奇道:“這不是沮渠昭儀在吹嗎?宮裏只有她有那樣的笙。”

清都長公主神色恍惚,喃喃地道:“縱有碧玉笙,也引不來天上的龍。”

白芷道:“皇上不是去她宮裏了麽?難不成皇上又走了?”

“……若皇上在,那怎麽著也不會吹涼國的曲子,像什麽呢。”清都長公主緩緩地道。“定然是坐了一坐便走了。”

白芷道:“為什麽?皇上既已去了……”

“靈泉池聽到的話,總歸讓皇上心裏對沮渠儀平有些歉疚。只是又能如何?”清都長公主笑道,“把右昭儀之位給了她,也就不過如此。”

白芷道:“我還是不明白,皇上去了為何又要走。”

清都長公主悠悠地道:“若今晚留下來,皇上那可不知道怎麽交待了。”

白芷笑道:“皇後再怎麽也不會……”她陡然住口,只聽腳步聲細碎,皇後帶著秋蘭進來了,在清都長公主身邊坐了下來。“姊姊,你們在說什麽?”側耳一聽,道,“又是她啊,又吹起來了。還嫌這宮裏不夠愁麽!皇上不是去她那兒了麽,還吹什麽吹!”

清都長公主笑道:“定然是去了又走了,否則她怎會吹這曲子?”

“愛去哪去哪,我才不管,我陪姊姊就是。”皇後笑道,“好久都不曾這般了,咱們好好地說會兒話。”

皇後本來就是生得眉尖若蹙,不愁都有些輕愁的模樣,但清都長公主這時看她,總覺著她眉目間比平日更多了些憂色。便問道:“霂兒,你有什麽心事麽?”

“姊姊,我今日是看著皇上過來,才跟著來的。”皇後道,“我是想跟他求個情,特意跟他湊到一路的,卻討了好大一個沒趣。”

清都長公主道:“出什麽事了?替誰求情?”

皇後眉尖輕蹙,道:“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皇上突然要殺耿嬪。已經把她移至別宮幽禁起來了,麒麟官守著,誰都不讓見。”

清都長公主道:“耿嬪?她在宮裏多年,一向謹慎。皇上殺她作什麽?她家裏沒什麽事啊,不是上回出巡的時候還加封了她兄長麽?你是不是弄錯了?若皇上真要賜死她,還拖著作什麽?”

“我覺著是皇上想問她什麽事,才拖到現在的。我跟耿嬪一向不錯,就想替她求求情。”皇後道,“皇上卻說這事跟我沒幹系,叫我不必理會,也不準我去見她。姊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陛下什麽時候變這麽無情無義了?”

清都長公主道:“胡說什麽!”低頭半日,道,“你別管了,我明兒問問皇上去。耿嬪向來不打眼,但也安份,能勸便勸吧。但我只怕……”

皇後道:“姊姊若是知道緣故,那便說啊,急死我了!”

“你既跟耿嬪不錯,那,你告訴我,宮裏嬪妃你都不怎麽答理,為什麽就跟耿嬪還不錯?”清都長公主問道。

皇後一怔,道:“姊姊不知道麽?耿嬪出身钜鹿耿氏,家世若算上去是極有根本的,原出自姬姓。周天子時候,封同姓人為耿姓,為諸侯國。後來被晉所滅,但這一支是傳下來了。你別看她一天就知道做吃的,其實是淵博得很,我上回還借了她些書看呢,可珍貴著哪。別的嬪妃,像馮昭儀,還是入宮之後粗學了幾個字。死了的尉昭儀,雖說成天誦經,有一回我順口問了她幾句,她壓根不明白自己念的是些什麽。我能跟她們聊什麽?只有耿嬪不同,我自然跟她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