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6/8頁)

斛律莫烈看了看天色,不敢再耽擱,翻身上馬,朝吳震和曇秀拱手道:“我先走一步了,二位,改日有空再敘!”

見斛律莫烈帶了他的高車羽林郎一路絕塵而去,曇秀對吳震道:“現在事這麽急,你偏生去問那些陳年舊事。”

“那陳年舊事,頗有些疑問哪。”吳震若有所思地道,“巧合太多了。宮中大宴,為什麽偏偏留的是會起事的虎賁,既不是羽林,也不是高車?斛律莫烈帶的自然是親信,也就是精銳,羽林那邊想必也是一樣。把這批人帶走,宮中禁軍就少了至少三成的精銳,嘿嘿,那動起手來真是要容易得多了。這是誰的主意?”

曇秀道:“謀反的是誰,就是誰的主意。”

吳震搖了搖頭,兩眼望著那鑿山而造的巨大洞窟,說道:“能隨意調動禁軍的只有皇上自己,他究竟為什麽偏把虎賁全部留在宮裏,一定有個原因。”

曇秀失笑道:“皇上總不會自己害自己。”

“對了,所以皇上一定有個不得已的原因。”吳震凝視那佛像,道,“雖說事隔這麽多年,我仍然想知道,究竟那個原因是什麽。還有,白虎出現得巧也罷了,為什麽一定要去獵白虎給公主獻壽?這又是誰的主意?”

曇秀奇道:“方才斛律將軍不是說了?他口中的阿羽,就是我們在鎖龍峽見到的淩羽啊,那時候他確實是羽林中郎將,羽林軍是歸他統轄的,他有調撥之權。吳大人,你不是在疑那個小東西吧?我也聽明淮說了,淩羽確實是趕回宮了,要不是他,皇上那一回怕是……”

吳震笑了一笑,道:“不瞞你說,遇上案子,我是誰都不信。”

“你這就是胡亂猜疑了。”曇秀嘆道,“斛律將軍也說了,淩羽在宮裏殺天鬼的人都殺了不知多少,這能有假?”

吳震道:“天鬼剪除自己手中不聽話的傀儡,我們是在鎖龍峽親眼見過了,手段是高明得很。”

曇秀搖了搖頭,道:“吳大人,你的疑心病實在太大了。”又道,“你也看得出來,我心急如焚,什麽戒急戒嗔,都早拋到九霄雲外了。你也別費時間想些舊事了,若是有什麽發現,或是有什麽疑心,便告訴我罷。”

“我沒什麽不能告訴你的。”吳震道,“究竟為什麽要鑿掉功德主畫像,這我確實還不知道,但我可以對你說,一定是跟皇室相關的。也絕不會是什麽巫蠱之術,能幹出這要誅五族的事的人,不會愚蠢到寄望於巫蠱之術。我想,我應該很快就會發現線索,而那線索,最終會引著我去找到某個幕後之人。”

曇秀蹙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吳震仍在凝望那尊半結伽跌坐的毗盧遮那佛,方額寬頰,細眉長眼,兩手作禪定印,一派慈和。這一窟的主像離窟外最近,這麽遠遠地都能看清。“這是一個局,而且搞了一個如此駭人聽聞的開場,勢必得驚動天子。然後呢,就得查,不管多細微的痕跡都得跟下去,最後一定會查到某些人的。不過,照我看,這個局一開始就出了岔子,這石窟裏面原本想給我們看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曇秀眉宇之間,滿是憂慮之色,“設局也罷,要陷害誰也罷,為何偏要挑這武州山石窟寺呢!”

“對啊。”吳震若有所思地道,“你說得好。為何偏要挑這裏?……這倒是有趣得很。兩處都發現了菩提子,幾乎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訴我,永寧寺和武州山石窟寺這兩樁事,必有關聯!”

曇秀微笑道:“吳大人,我發現你自回京後,突然一下子就變了許多,腦子更靈了不說,連話都更會說了。”又道,“我倒是想請教一下,方才聽你在洞窟裏面喃喃自語地說著什麽,不知因何有感而發呢?”

“你就算沒聽到也該想得到。”吳震笑道,“自皇上踐祚,便重興佛教,窮年累月修建這靈巖石窟不說,天下的寺廟怕比先帝法難之前又多了一倍不止。托尊師的福,出了個好主意,平齊民為僧祗戶,每年要納六十斛給寺院,重罪者及官奴為佛圖戶,供諸寺廟使用,唉,這是多大的財路啊。”

曇秀笑道:“已經不是第一回 聽到吳大人說這話,主意雖說是師傅出的,但也是皇上準的。我勸吳大人莫再說這話了,我聽著無妨,別人該怎麽想呢?方才才說吳大人一回京就會說話了,才沒一會,我就自己打臉了。何況,納的六十斛還不是給了僧曹,凡遇饑年,便賑給災民。這原是大大的功德,怎麽到了吳大人嘴裏,就變得那麽難聽了?至於佛圖戶,那些重罪之人得以免死,修行積德,於他們難道不是好事麽?這可是救人一命,還有比這更大的功德麽?”

吳震搖了搖頭,道:“曇秀,你是高僧,我辯不過你。不過我奉勸一句,既為僧人,多些慈悲之心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