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8頁)

吳震抓了抓頭,道:“曇秀,不是我推三阻四,是我怕查不出個究竟來。這是大逆不道之罪,按律必是門房之誅。你比我更清楚,靈巖石窟的那五窟皆是當今皇上令你師傅曇曜大師主持開鑿的,裏面的造像便是大魏的五位皇帝。竟然膽敢毀掉皇上造像的功德主壁畫,我的天,這是跟謀害天子一樣的罪,我簡直不敢去查。什麽人進得了五窟去幹這樣的事?又是什麽人有這樣的膽子,做得出這樣的事?我連想都不敢深想下去。”

曇秀忽見到他手中的那朵似蓮的白花,一怔道:“你這朵摩訶曼陀羅華,便是永寧寺法鸞大師法身旁邊見到的?”

“你消息倒靈通得很。”吳震笑道,“不錯,正是摩訶曼陀羅華。你看,他們也來找我去查這事,現在我倒成了搶手的了,哪裏都叫我去,我這顆腦袋到底還能在自己身上放幾時,我還真不知道。”

曇秀淡淡地道:“你若躲著不去,那也一樣的會人頭落地。”

吳震站起了身,道:“哎,躲也是躲不過的,無憂,你一同去麽?”

薛無憂搖了搖頭,道:“我怕今兒個皇上會有旨意來,要是走了未免不敬,我就不去了。你們自己去吧。”

曇秀一笑,道:“還沒恭喜你了,西河公主的駙馬都尉是人人都眼饞的,皇上還是看重你們薛氏,給這樣的恩典。”

薛無憂正想說話,吳震便道:“曇秀,你這話說得!我敢說,要是你肯還俗,一定天下女子都爭著嫁你!”

曇秀道:“吳大人,你自己想想,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武州山石窟寺已開鑿了二十余年,自開國道武皇帝令高車部眾九萬余口築成鹿苑後,便鑿渠引了武州水注至鹿苑之中,又開了三條河道,直通平城宮內外。鹿苑本來就在石窟旁邊,這河水也繞著石窟與平城相連,沒料到如今那河道倒成了周圍百姓的遊玩之所,船來船往,好不熱鬧。逢到節慶日,更有各色妙伎雜樂,來看的人更多。

此時本來正值春日,綠樹綴錦,景致極是秀美,最該是遊山玩水的時候。只是前些日子武州山石窟寺出了那件事,禁軍已將此處盡數封住,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出入,來進香火的百姓自然也得遠遠避開。但即便如此,事情總不能全掩住,人人都知道靈巖石窟裏面出了事,這暗中猜測更是了不得,猜什麽的都有,甚至有傳說五帝造像自己崩塌了的都有。吳震又何嘗不知此事太大,實在不欲沾身,但旨意是文帝下的,又不能不接。

吳震從不信佛,也沒去過這武州山石窟寺幾回。他是奉旨來的,守衛的禁軍自然畢恭畢敬。那領頭的將領是高車羽林中郎將,復姓斛律,三十七八歲年紀,膚色微黑,濃眉高鼻,十分高大英武,舉手擡足間英氣逼人。見曇秀也來了,便笑道:“大師擔心令師,這回來得好快。”

曇秀嘆了口氣,道:“吳大人對這裏不熟,還是我陪他去的好。斛律將軍也請一道吧。”

斛律將軍笑道:“我陪二位進去,你們看完了,宮裏派來換我們的兄弟也該到了,我也要回去了。”

曇秀道:“這是為什麽?”

“是皇上的意思。”斛律將軍道,“兩位,這邊走吧。自從那天早上發現之後,就再沒讓人進去過。我就看了一眼,也不敢多看。實在是……”

走到那洞窟前面,地上放了好些油燈,三人便一人拎了一盞。只往洞窟裏走了幾步,便黑得快伸手不見五指了,那油燈也實在照不亮多少,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塊地方,三人的影子映在裏面,映在石壁上那是大得出奇。

斛律將軍把油燈舉了起來,道:“兩位請看,就是在這裏。”

那是洞窟東壁一尊二佛並坐的雙龕下面,原本畫的都是一排排的功德主,一邊是男,一邊是女。可是這些功德主不知被什麽人給盡數鑿去了,卻又不曾鑿完,最下面的一排還留著膝蓋以下的部分,看得到男子的長靴和女子拖在地上的下裳。

吳震雖然已經聽說過窟裏發生的事,但親眼看到,還是震動難言。曇秀一言不發,斛律將軍苦笑道:“二位,我看到的時候,實在是嚇得不輕。這一洞窟裏面可是當今皇上的造像,下面的畫像,自然都是皇室宗親。這……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偷偷潛進洞窟,幹這樣的事?”

吳震一時間腦子裏千回百轉,只道:“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白日裏來幹,那是太危險了。若是夜裏,又必得發出聲音啊……”左右看了看,道,“哪兒有梯子?我得去找上一架,上面的我看不清楚。”

斛律將軍道:“外面有,我去拿。”

曇秀問道:“吳大人,可有發現?”

“你也忒心急了,佛家的戒急戒嗔呢!”吳震道,“好歹讓我上去看看再說!沒梯子,我怎麽上去,這地兒難道還敢施展輕功踩在佛龕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