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於是三人在那些村民目送下走了,吳震問曇秀道:“到那處寺廟,還要走多久?”

曇秀道:“不遠,我看天黑之前便能到。進去也沒什麽村落了,不走到寺廟,就得露宿野外了。”

他話還沒落音就聽到狼嚎聲,吳震嘆道:“這位高僧孤伶伶地住在此處,倒也有些膽量。要我住,幾日尚可,若是久了……”

這時三人已走進一片林子,那些樹也不知長了多少年,遮天蔽日。裴明淮道:“吳震,勞駕你好好說話,我實在心緒不佳,沒心思跟你鬥嘴。”

那林子裏面長草沒膝,吳震眼疾手快,一手捏住了一條竄出來的蛇的七寸。那蛇通體碧綠,頭呈三角狀,一看便是劇毒之蛇。裴明淮劍已出鞘,將那條蛇斬成了兩半。曇秀在旁看著,合掌道:“善哉,善哉。”

吳震回頭看他,道:“大師不會是想自己來喂毒蛇吧?這咬一口,可是沒得藥救啊。”

曇秀道:“吳大人說差了,我只是可惜,這蛇難得,若是以此蛇血入藥,珍貴得很。”

吳震道:“那你也該怨他,是他出劍太快。”

裴明淮道:“下次你被蛇咬了,我也不理會,如何?”見吳震總算沒話說了,又道,“要你吳震出言感謝,真是比登天還難。”

吳震叫道:“我那不是把感激都放在心裏麽,等著有朝一日好報答你麽!”

裴明淮道:“謝了,吳大人,你還是不要報答的好。”

走了一陣,還沒走出林子,吳震忍不住道:“那位惠始大師,怕真是位高人吧?這地方遍地毒物,他就不怕?喂,我說曇秀,你到底是為什麽來找他的?我可不信你大老遠地從鄴都跑過來,不止千裏,就為了請教醫術?”

曇秀笑道:“吳大人怎麽就信不過我呢?昔日鳩摩羅什大師自西域遠道而來,以傳佛法,人家可怕遠了麽?”

“這哪裏是一回事。”吳震道,“罷啦,反正到了,也會知道。”

裴明淮道:“既然都邀你一道了,自然沒什麽避人之處,你真是神捕當慣了,追著人問作什麽。”

吳震道:“我倒是覺得你不太對勁,這趟進來,都不怎麽開口說話。有什麽事麽了?”

裴明淮淡淡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段時日,怪事頻發,我心裏是越來越不寧定。對了,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跟你參詳參詳。”

吳震道:“什麽?”

裴明淮道:“我這趟去天宮寺見我母親,卻看到沮渠宜琦。”

吳震道:“瑯琊王妃?”立時明白,叫道,“你是懷疑瑯琊王與天鬼有關?”

裴明淮道:“瑯琊王一家總歸是來自南邊,身邊多有南朝士人,又一直在雲中為鎮將,儼然自成一派。若說那封信是寫給他的,倒也合情合理。而且……她總歸是平原王的同胞妹子,平原王是沮渠國主和武威長公主的兒子,如今哪裏還是什麽秘密!我實在不明白,皇上和我母親,怎麽都還對她姊妹倆各種恩寵。她來請我母親去瑯琊王的壽宴,我母親也答應了。”

曇秀在旁聽著,道:“瑯琊王麽?我剛去過他府裏。”

吳震道:“怎麽哪兒都有你?”

“這瑯琊王前段時日病了,久治不愈,請我去誦經祈福。”曇秀道,“怎麽,他都能開壽宴了?想必是大好了。”

吳震道:“那不是請你誦經祈福了麽,再不好,你這高僧的名頭往哪兒擱?”

曇秀但笑不語,半日方道:“那不過是做給人看,也做給自己看的。”

吳震道:“高見!”

三人總算是走出了那片密林,遠遠的一座寺廟,自荒草裏露了個尖兒出來。這一回,連裴明淮都不由得疑惑道:“聽村民們說,他們有時候也來找這位高僧治病,他們是如何走過這林子的?毒物眾多,又有瘴氣,怕是沒病都有病了吧?”

曇秀道:“我在村子裏面住了一晚,見他們采摘珍珠,能到水下數丈,一呆便是半柱香時分。這裏的村民,跟尋常人怕是有些不同。”

吳震道:“聽說此地的珍珠,與眾不同,極為珍異。”

曇秀道:“他們倒是送了我一顆,我怎麽推辭都不成。”說罷取了出來,道,“你們兩位都是有眼光的人,且看一看,這珍珠有何珍異之處?”

吳震道:“還說他們窮,這可一點都不吝嗇!”伸手托了那顆珍珠在掌心,見那珍珠渾圓,色澤美極,淡淡的半透明的粉色,便如桃花花瓣一般。裴明淮也盯了看,道:“確實好物,貢品都難得一見。”

吳震又朝前面那在山坳處露出了個頂兒的寺廟望了一眼,道:“我真覺得,那寺廟便是甚麽精怪住的地方,看著怪滲人的。”

他們三人越走越近,裴明淮見那寺廟實在是年久失修,原本柱子上的鏤花早已磨損得不堪,前門都快被雜草給淹了,院中也全是野草,看不出還有住人的樣子。心裏疑惑,道:“曇秀,你說的那位惠始大師,真是住在此處?我們沒走錯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