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至午時,沈宅還是籠在一片霧氣裏,這霧居然還越來越濃,不見消散。裴明淮見院中修竹更添青翠之意,只是白霧茫茫,遠了都看不清人了。沈宅中人來來去去,都在為婚禮忙碌,裴明淮冷眼看著,余管家已死,如今主事的便是鳴玉。

“明淮哥哥!”

裴明淮一回頭,見慶雲手裏捧著一個漆盒,走了過來,便笑道:“什麽寶貝東西,還自己端著?”

“送老師的賀禮。”慶雲笑道,“別揭,你不要看,現在不要看。”

裴明淮本想揭開漆盒看一看,聽慶雲這般說,只得住手。慶雲道:“那你呢?你準備了什麽?”

“我自己備了一份禮,另外皇上和公主也有賞賜。”裴明淮道,“我準備的也是常見之物,定然不如你費心了。”

慶雲奇道:“你帶了什麽?我沒見你帶什麽東西啊?”

“都是小物事。”裴明淮笑道,“又不是太子殿下,帶了老大一尊玉佛像,幾個人才搬進來。”

慶雲嘆了口氣,道:“明淮哥哥,自從侯官歸你管轄之後,你就常常在外面跑,我要見你一面也難了。”

裴明淮聽她如此說,微微一怔,道:“慶雲,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便直說吧。”

“我沒什麽要說的,由你掌管是好事,這幾年他們也收斂得多了。蘇連那個人,誰的面子都不給,連我們都得讓他三分,他也只聽你的。”慶雲嘆道,“只是景風姊姊近年來也大大增加了繡衣的數量,已不止是她與太子的私人侍衛了,還是多留意些罷。”

裴明淮沉默片刻,道:“慶雲,多謝你提醒了。”

慶雲微笑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和我爹爹,都必定跟你站在一處。”

裴明淮看了她一眼,慶雲一身淡淡的藍衣,便如雲朵一般,明凈嬌麗。這時只聽太子的聲音,道:“你們兩個,還在這裏?老師都到了,還等著我們哪。”

慶雲回頭笑道:“太子殿下,你那尊老大的玉佛,擡進去了嗎?”

太子搖頭嘆氣道:“生怕蹭掉一點點,門又窄了點兒,好不容易才擡進去。老師老來倒是信佛了,我費了不少力氣,才弄到這尊。”

裴明淮笑道:“太子殿下這份心,我們是趕不了的了。”

三人談談說說,一面走進正堂。太子所送那尊玉佛,已好好地供在堂中,確是潔白無瑕,雕工精美,裴明淮也真心誠意地贊了幾句。

景風已在那裏,她手裏托了一只玉盤,放在沈信面前。那玉盤盛著一簇甚是肥美的綠草,沾滿水珠,無比新鮮。太子一見著,便楞了一下,道:“景風,這不會就是你送老師的壽禮吧?”

景風道:“怎麽不是?就是這個了。”

太子咳了一聲,回頭看看慶雲和裴明淮,兩個人也是一臉錯愕,看起來不只自己,他們也全然不懂這草的妙處。

景風輕輕一笑,道:“這個可是仙草,服了可延年益壽,我也是費了老大力氣才到手的。”

太子愕然道:“仙草?什麽仙草?”對裴明淮和慶雲道,“我是孤陋寡聞了,你兩個可見過嗎?”

裴明淮也咳了一聲,道:“比起太子,我更是孤陋寡聞了,從未……從未聽說過。”

慶雲笑道:“景風姊姊這般說,那自然是好的了。”

沈信呵呵大笑,道:“多謝公主,我活了一把年紀,倒也是第一回 聽說。景風啊,這個可怎麽用?”

景風笑道:“老師,就是生吃就可以了。”

慶雲伸了伸舌頭,道:“景風姊姊,你吃過?”

“還真沒有。”景風道,“不過老師盡管放心,我擔保,定然是有用的。”

沈信笑道:“既然景風如此說,我倒是要嘗上一嘗,興許這多年的病根,也能好了呢。”

裴明淮瞅那“仙草”,實在是從未見過,但景風這個人也從不開玩笑,說是仙草,就必是仙草,只能當自己孤陋寡聞了。景風見眾人神色怪異,道:“好啦!別這麽看著我,我就告訴你們來由罷。你們知不知道,先帝在的時候,曾經有個悅般國的人前來進貢,貢品就是一種異草?”

裴明淮道:“就是這個?!”

“知道是知道,不過,我總覺得是騙人的。”慶雲遲遲疑疑地道,“說是哪怕把人喉嚨割斷,或是擊打人的頭骨凹陷,只要把那草嚼碎服下,就能立即止血,養上月余,連傷口都會消失。還聽說,哪怕是經脈俱碎,都能續上……”

太子道:“恐怕是有所誇大吧?”

沈信一聽景風提到“悅般國”,臉色便微微有異。此時方道:“這事兒,我還真是親眼見過。景風拿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草有點眼熟,現在是想起來了。”

太子忙道:“老師,難道是真的?”

“先帝也是不信,以死囚試之,還真管用。”沈信搖頭道,“只要是沒馬上斷氣,將這草弄碎塞進口裏,就能活過來。我……說實話,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又是親眼所見。禦醫李諒也在場,他也大呼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