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5/8頁)

裴明淮道:“要帶一具屍體自竹橋到水車上,不借助繩索之類的東西,這兇手定然是身有武功之人了。”

柯羅點頭道:“正是。”說了兩個字又不說了,想來除了他的本職之外,這人不怎麽愛說話。

徐無歸見柯羅又不開口了,只得道:“裴公子可知那死者是誰?”

“是這府上的管家。”裴明淮道,“我也是剛來,你們還是去詢問這府上之人的好。只是二位,務必知曉,這兩日既是我老師沈太傅的壽辰,又是他孫子沈家少爺娶親的好日子,連太子殿下和景風慶雲兩位公主都來了,決不可再有什麽閃失。”

徐無歸大驚,道:“什麽?……太子殿下?兩位公主?這……”他想必做夢也料不到,自己這小小祁縣,居然來了這許多皇親國戚,哪一個都可以要他粉身碎骨,面色大變,連雙手都在微微發抖。

裴明淮微微一笑,道:“徐大人不必太過擔憂,只管做好你份內之事便是。凡事不必驚擾公主與太子,找我便是。這位柯捕頭,看來精明強幹,就請你與你的手下檢視完畢之後,盡快將屍體放下來,該處理的便處理了。嗯,我看縣衙與這裏相距甚遠,不如就在沈宅之內找個最遠最僻靜的屋子,命仵作驗屍。只是二位公主乃萬金之軀,徐縣令,柯捕頭,可都記得,將你們手下約束好了,內院一概不得進去。”

徐無歸道:“是,謝公子提點。只是……只是發生了這等事,諸事未明,也不知道兇手在何處,太子殿下與兩位公主在此,恐怕……”

“那倒不怕。”裴明淮打斷他話頭,道,“此事徐大人不必操心,太子與公主身邊自有侍衛保護。公主的繡衣,也是絕不可得罪的,二位想來都明白。好在繡衣大都在公主與太子那邊,若遇到在府中巡視的,各位暫避便是。”

“繡衣”雖不如侯官勢大,但也自成一脈,徐無歸自然深知。當下不敢多問,一躬身道:“是,下官這就去辦。”他走了兩步,卻見著柯羅還站在那裏跟截木樁子似的不動,忙道,“你還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裴明淮笑道:“柯捕頭想必還有話要說?盡管說。”

柯羅道:“是,確實有話想說。竹橋上的血跡雖然不多,但我細細查來,卻見著有一溜血跡,是往院內而去。那死者流血極多,想必是兇手剖開他胸腹之時,血也濺在了自己身上。血自兇手身上滴將下來……”

徐無歸叫道:“你是說……”

柯羅道:“是,我看這兇手不是外面來的人。否則怎會不立即離開,而是回了院中?若是他脫了血衣,回了自己房中,那才叫神不知鬼不覺呢!”

裴明淮搖頭道:“但憑血跡,也不足以說明兇手是沈宅中的人。”

柯羅道:“若是呢?”

裴明淮道:“若你能找出真憑實據,先來回稟我,再作定奪。只是你行動之間留意些,萬不可沖撞繡衣。你們手下的人,卻是不必入內了。”

柯羅道:“是!”他招手叫了幾名手下,朝竹橋那邊而去。裴明淮眼望他走遠,道,“徐縣令,這位柯捕頭,是個什麽來頭?”

徐無歸一怔,道:“我到祁縣上任的時候,他便是捕頭了,已經在那裏好些年了。”

裴明淮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徐大人,就勞煩你了,若有什麽難解之事,便來回我。”

徐無歸一揖道:“是。”

此時天色已微明,院中薄霧彌漫,裴明淮又聞到那奇怪之極的味道,說香自不是香,但也不能說是臭,濃烈之極。裴明淮走至月洞門前,向裏一看,園中滿滿的都是一種樹,紅色花朵,色甚妖麗。在中間卻有株無花之樹,無枝無葉,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個女子站在那樹下,正伸手輕輕撫摸樹幹,那動作輕柔無比,竟像是在撫弄孩兒一般。這女郎穿著打扮十分特異,一身滾著寬銀絲邊的靛青色衫子,手腕脖頸,都戴滿沉甸甸的藍綠色珠串。二十出頭年紀,膚色白得猶如冰綃一般,容色美極,難描難畫,當得起天姿國色四個字。見到裴明淮,她輕輕地“啊”了一聲。

裴明淮站在那裏,只盯著她看,也不言語。這女郎站在這一園古怪的紅花之中,輕霧籠罩,真像是從另一個未知之境而來的人。她身上珠串叮當響動,清悅之極,宛如音樂。奇怪的是,本來伊蘭味道難聞,但這時竟聞不到了,裴明淮鼻端只聞到一陣極清雅的檀香味道,想必就是那女郎身上發出來的,竟能壓住伊蘭奇臭。

兩人相對無言地站了片刻,那女郎開口道:“你識得這是什麽樹嗎?”

裴明淮道:“是什麽?”

女郎道:“牛頭旃檀。”

裴明淮搖頭,道:“世間本無牛頭旃檀。”

女郎一雙點漆樣的眼睛,朝他望了一望,緩緩地道:“世間既無,你自然也不曾見過,又怎能說有還是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