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夜裴明淮還沒睡到兩個時辰,就聽到門口有細碎的腳步聲急急響起,緊接著就是薛無雙在石門上一陣亂敲。“裴大哥,裴大哥,快出來,出事了!”裴明淮本來便是和衣而睡,忙跳起來開了門,道:“怎麽了,無雙?”

薛無雙一臉驚懼之色,道:“葛玉死了!”

葛玉人已被擡到外面石室,此時她面上黑紗已然掀去,容貌算得上甚美,玉頰朱唇。只是雙唇大開,下巴臉頰上全是幹透了的血跡,嘴裏的舌頭,卻是被人連根剪去了。

裴明淮擡了眼去看那壁畫,壁畫在他們出來之後,又已放了下來。任他找了半日,也未曾在畫中找到葛玉。薛無雙道:“你別找了,裴大哥,我看這幅畫,眼睛都看酸了,也沒看到。不過這畫實在太大,畫的人又太多,如果不知道是怎樣的死法,還真找不出來!”

裴明淮聽了她此言,心中一動,並不答話。薛無憂也不再說話,只望著那墻上壁畫,若有所思。

薛無雙見他兩人都不言語,便道:“裴大哥,這件事真是奇怪得很。”

裴明淮道:“此話怎講?”

薛無雙道:“昨日夜裏,你不是去找那位祝公子說話了?我們便也各自散了,那葛玉卻拉住了我,悄聲問我,我們這邊是不是還有一間空著的石屋?因為裴大哥你去祝公子隔壁住了,確實是空著了,雖然我不是太歡喜她,但自然也不好說什麽,又不是我的家。睡到半夜,我聽到她那間石屋的門開了,她在低聲跟一個男子說話,但聲音壓得極低,我也聽不出來說的什麽。”

裴明淮道:“然後呢?”

薛無雙道:“我知道不該去偷看別人的事,但我實在是覺得好奇。我想了好一陣,才決定起來看看。我本來就是和衣而睡的,悄悄起身,就去推門……”她嘆了一口氣,“結果我一出來,就看見哥哥正在門口瞪著我。”

薛無憂冷冷道:“我早已叮囑過你,不要多管閑事。此地處處透著古怪,你江湖閱歷又淺,豈不是給自己惹禍上身?”

薛無雙微笑道:“裴大哥在這裏,我就不怕了。”

裴明淮淡淡一笑,卻無心接她的話,問薛無憂道:“接下來怎樣?”

薛無憂道:“我早已聽到那葛玉的動靜,但並不欲起身窺伺。直到聽到無雙這丫頭起身,我才想要制止她。她也不情不願地回去睡了,又過了半日,我忽然聽到從中間石屋那邊傳來一聲響,倒像是什麽重物落地一般。”

裴明淮道:“你過去看了?”

薛無雙道:“哥哥不讓我去,結果自己反倒去了。”

裴明淮笑道:“以無憂的智計武功,不管碰到什麽事都能應付。他不要你私自亂跑,也是為了你著想。”

薛無憂道:“我一過去,便看到那葛玉橫躺在那裏,一劍穿心,卻沒流多少血,兇手想必用的是一柄極輕極薄的利劍。”

裴明淮道:“那時她的舌頭便已被剪下了?”

薛無憂搖頭道:“石屋裏本來便極幹凈,除了幾滴鮮血,我沒看到她被切落的舌頭。她的手裏,卻握著一面琰圭。”

裴明淮道:“又是琰圭!”他把收在懷裏的兩面琰圭取了出來,薛無雙看了看,也自懷中取了一面琰圭。這琰圭形狀同一,卻是一塊南陽玉。南陽玉最佳者,乃是混以脂玉和似碧玉的透明綠玉,薛無雙手中這塊,便是上上佳品。

薛無憂也是識貨之人,見了裴明淮手中那兩塊琰圭,便道:“看來你此次來的收獲還真不少。”

裴明淮苦笑道:“入寶山又豈能空手而歸?僅這幾面琰圭,都已是稀世奇珍。玉本無價,何況是如此的玉?只可惜大多數人都不識貨罷了。”

薛無憂道:“我識得上面刻的是梵文,不過卻認不出寫的是何字。只是,就我想來,上面刻的必是……”

薛無雙道:“拔舌獄?”說罷打了個寒噤,道,“殺了她便也罷了,還要把舌頭割下來,殺她的人啊,對一個喜歡自己的女子也未免太過殘忍了。”

裴明淮道:“無雙,你何出此言?”

薛無雙笑道:“裴大哥,哥哥,你們都是男子,有些事就像瞎子一樣看不到。她嘴上臉上都有鮮血,但仍然看得出她的唇上抹了很重的胭脂。”

裴明淮道:“這我倒是看到了,只是這又有何幹系?”

薛無雙道:“她唇上的胭脂只抹了一半。哥哥說地上有幾滴鮮血,其實我看更像是胭脂汁子濺了出來。”她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銀盒子,道,“這是我剛才從她身上找出來的。”

她把銀盒子打開,裏面果然盛了半盒鮮艷的胭脂,只是似乎有濺出來的痕跡。薛無雙道:“我想她一定是在等人。否則半夜又何必梳妝打扮?……”

她又顫抖了一下,方道:“可這人不僅殺了她,還割掉了她的舌頭。”